第75章 一梦华胥05_全世界都在等我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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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一梦华胥05

  眼见这两人向越鸣砚俯首称臣,云水宫宫内的正道人士皆惊疑不定,各派掌事者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推了莲华寺暂时的领导者上前一步,道了声佛,询问道:

  “越施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应龙罕见,千百年来,人们也只是听说过东海之上,逍遥仙飞升之时天降过一条应龙,而那条应龙也早已被秦湛和一剑江寒斩了。如今天地异变,又降应龙而来,却无人有感飞升——而这自天而降的应龙上还立着两名似仙非人的天外客,这两名天外客又对越鸣砚俯首称臣,实在是令人困惑。

  莲华寺本以为问了,作为正道之首的越鸣砚无论如何也都该回答他一句。却不想他根本连头也没有回。

  他只是略垂了眼,对两名向他跪下的白衣仙客道:“起吧。”

  莲华寺被忽视了个彻底,脸色不免有些微难看了起来,他喝道:“越鸣砚!”

  跪着的两人中,雪发金眸的那位女子听见这声爆喝,金色的眼眸微微凝起。她交叠于身前行礼的指尖微微聚拢,众人甚至没有看见她是怎么动的——下一刻,原先还在越鸣砚身前跪着行礼的女人已经出现在了莲华寺僧人的眼前,她似玉无瑕的手指掐住了僧人的咽喉,像是提着某种动物一般掐着他的喉咙将他提起。

  莲华寺的僧人不住挣扎,他是个身形壮硕的汉子,如今肌肉偾张,额间青筋暴起,用了十足的力气自救,竟也也无法撼动面前纤弱的女子分毫。

  雪发的女子满目冷漠,她瞧着满脸紫红的莲华寺僧人,手下微微施力,便轻易折断这人比自己手臂还要粗的脖子。

  “不敬。”

  雪发女子道,如丢垃圾一般甩手便将这僧人丢进了云水宫下的泥潭里去!

  众人哗然!

  “敌人,是敌人——迎敌!”

  知非否听见了周身一片拔剑声,有些头大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他无奈的走上前了两步,伸手示意所有人冷静,口中道:“诸位暂且莫慌,且听我一言——”

  他话还未说完,一人已愤愤道:“放屁,莲华寺的和尚都被她杀了,我们不对敌难不成等死吗!?”

  知非否在嫁祸禅然之死时,非常喜欢这样的易怒易躁的人物,因为容易操控。可如今轮到他来直面这样的场景,反倒让他心生不快。

  知非否看了看在场的人数。不算多,毕竟他已经借越鸣砚之口,派出了不少潜在的危险外出寻找秦湛等人的下落。剩下的这些门派里,除了莲华寺有些难对付,其他倒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知非否在心里不过略想了一瞬,他手里不知何时便又出现了他的那柄扇子。

  扇骨敲着他的手指,他数着眼前的人数,似笑非笑地低头推开了自己的折扇。折扇上的“福禄寿喜”歪歪扭扭地盘踞着,他多看了一眼,然后倾身而出!

  扇骨锋利,一刀割断了莲华寺另一位德高望重和尚的咽喉,那和尚甚至来不及说出一个“你”字,那把银色的夺命扇已刺穿了他身旁祁连剑派掌事者的咽喉。

  一夕之间,两人即死。

  剩下的人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弄晕了头,留下那几个头脑尚且清醒的,指着他惊喝道:“不哭阎王知非否!云松没错,风晚没错!我们竟然认贼作首!?”

  知非否面色微冷,他手中扇风毫不留情,那人不消片刻便已倒在了地上。

  纵使倒在了地上,他仍奋力地伸出手指向越鸣砚,口吐血沫,恨恨嘶喊道:

  “越鸣砚,你以黑为白,与贼同流,简直枉为剑修——你甚至不配做秦湛之徒!”

  知非否一脚踩断了他的咽喉。

  他轻描淡写道:“秦湛杀了禅然,她本来就不配了,哪里还有着反过来的不配?”

  他这一脚显然激怒了众人,有人要对他拔剑,可知非否更快!

  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用利器杀人,可知非否以握短刀的姿态握着自己的那柄折扇,杀起来人倒比他用枯木逢春术快多了。

  众人一时迟疑,知非否却慢慢道:“现下诸位愿听我说了吗?”

  他见这时无人出声,微微笑了笑,双手一合,对众人介绍道:“诸位猜的不错,我是知非否。但却已经不是从前的不哭阎王了。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受道尊感化,早已不再为魔道效力,是如今诸位的同僚。”

  有人敏锐问:“道尊?”

  知非否看向了越鸣砚,恭敬道:“是道尊。昔年太上元君悟道,悟出的道,便是由道尊所传。如今乘龙而来,谒见道尊的两位仙者,便是道尊重回的最佳证明。”

  那人呲笑:“你说越鸣砚是道尊?太上元君是何时之人,越鸣砚才活了几个年头!不哭阎王,你就算想要洗一洗自己身上的血债,也请编个好些的理由来!”

  知非否闻言,重重叹了口气。

  他什么话都没说,而那名雪发的女子已经抬手一击击穿了那人的咽喉,她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入世的冷漠与憎恶。这位雪发的仙者居高临下,应龙感知她的情绪,忽而又扬起了头颅重新飞起,在云水宫上方盘旋,冲着众人咆哮!

  女子道:“不敬者,不配立于此。”

  她话刚毕,那应龙便低下头来,直接将先前另一名嗤笑的修士吞入了口中,众人甚至还能听见他最后一声凄厉的哭喊,便只能再见着他的佩剑从空中掉落,而人却被吞了。

  “天、天——”

  眼见着众人被这一幕惊极,知非否的扇骨敲着指节,他温声问:“有关道尊的身份,还有人有所质疑吗?”

  云水宫内,如死一般寂静。

  有人道:“我三岁登山,七岁求道。道求一生,求的是自在天地间,求的是无愧于心,不是什么道尊,更不是什么不敬!”

  那人拔剑:“应龙吞人,你与越鸣砚更是草菅人命。说秦湛杀禅然罪不可赦,你们俩比秦湛更为不堪!我虽命薄,却也没有轻贱自此!”

  “我不尊!”

  他此话一出,如海啸山崩。

  有不少人跪下了,但仍有众多的人站了起来,直拔剑对准雪发女子与乌发青年,显然是打算要豁出命去了!

  知非否叹了口气,他面带尊敬,语气却十分遗憾:“自尊,这是秦湛教会你们的吗?可惜了。”

  他说着又看向跪下的那批人,对他们道:“你们还等什么,这可是为道尊表明忠诚的好机会。”

  一方是应龙可怖的血口与雪发女子深不可见底的修为,另一方是昔日同僚搏一搏却能求生。人在绝境中有时会生出死生不屈的勇气来,有时也会懦弱的枯草可折。

  云水宫内,传来刀剑出鞘之声。

  “我、我辈求仙,当以道尊,不尊道即为魔,我等自当除魔卫道!”

  “是,除魔卫道!”

  “——除魔卫道?敌人明明是那条龙,就算不听云松的,那条龙可是刚吃了海琼的掌门!”

  “疯了的是你们,为何要与道尊为敌?”

  “不可救药,不可救药!你们这般,与魔道那些倒戈小人有何区别!”

  “识时务为俊杰,何况是仙人乘龙而来,我等不该违逆他们!”

  ——疯了。

  ——都疯了。

  谁也没想到,这一场变故,最后收尾的方式,竟然会是以正道内斗为止。

  雪发的女子似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做了,反愣在原地。乌发的青年不知何时起了,正瞧这变故瞧得津津有味,间或他也会望向道子一眼,见道子没什么吩咐,便也乐得观起这场内斗。

  云水宫的泥土被血染成了红褐色,拔剑的那些人似乎也意识到他们赢不了云水宫内的势力,边打边退,最后竟然也逃了出去。云水宫内重归了寂静,只有鲜血和尸体,证明先前的一场动乱不是梦。

  活下来的人眼眶发红,些微喘着气。

  他们看向云水宫上。

  道子似乎从来便没有在意过这处,他只是在瞧着云水宫内树丫伸出的一朵淡色的花。

  乌发的青年见了道子神色,忽转头看向了知非否,他笑着道:“你该知道,以凤舞的能力,一夕间灭了这宫中所有的不敬者并不算难事,又何故弄得这般复杂,还放走了一批。”

  知非否轻笑了一声,他道:“若不放过这一批,剩下的那些叛逆者们又要如何聚集呢?”

  “有人召集,总好过一一去找不是吗?”知非否道,“况且有些事并非力强便可得,留下些可用的人手是必须的。”

  那乌发的青年盯着他,忽而便笑了。

  他道:“你是尊上在此处寻的仆人?倒也有趣。”

  “他们叫你什么,不哭阎王,这名字可真够怪的。”

  知非否笑了笑。

  那乌发青年也笑了,他说:“说起来,他们才是你的同类吧,你下手可真不留情呀。”

  知非否淡声道:“同类里也要分门别类,好比善恶,好比强弱。细分下去,也就不能算是同类了。”

  乌发青年听了,点头道:“这倒是,我脾气就很好,凤舞脾气就不好,我们还是姐弟。”说着,乌发青年又问:“那你算这其中的哪一种?”

  知非否微笑答:“狼心狗肺的那一种。”

  乌发青年一怔,紧接着不可抑制地哈哈大笑,他差点笑出眼泪来,对知非否道:“你可真有意思,凤舞,你听见没有?”

  “我头次听见有人说自己狼心狗肺。”

  名为凤舞的雪发女子冷冷瞪了青年一眼,既未开口,却也未放松半点对知非否的警惕。

  她只是瞧见了道子,犹豫片刻后上前道:“尊上可是有心事,我与凤鸣此来,便是为了替尊上分忧,尊上若有事不妨尽吩咐我与凤鸣。”

  道子却未说话,好半晌,他对凤舞说:“云水宫内有一样东西,叫作一梦华胥,你替我寻来。”

  雪发女子也不问为何,直接称是。倒是他的弟弟忍不住问了句:“那是什么东西,咱们没有替代着用的吗?”

  道子答:“是织梦用的。”

  乌发青年愣住,他困顿不解:“梦……是什么?”

  知非否闻言笑了,他悠然道:“是可以给你答案的东西。一梦华胥,唤春景,织心梦。他能告诉你一些……”知非否的眼中忽得温柔些许,他轻声道:

  “……一些你以为自己不知道的答案。”

  他这话,显然凤鸣凤舞两人都未听懂。

  只有道子寂然不语。

  知非否也不说,于他而言,事情到了这一步,道子个人的想法与行动已经无需再太过在意了。魔域虽毁,但正道内部即将再战——他想要的,依然在继续。

  知非否告退,快近他在云水宫暂时的住处时,忽觉胸口钝痛。与朱韶对敌,他也却未占到多少便宜,刚才一战又牵动伤口,令他额间沁出一二滴冷汗。

  大约是伤势的缘故,知非否似乎又见到了朱韶当日在魔域,借五行术凝在他眼前的、宛如真人的女子幻影。

  那人影趴在庭院的棋盘边,见他回来,拨弄着棋子问他:

  “珏王爷,你那么会下棋,好像南诏里所有的人都在你的棋盘里,我在不在的呀?”

  “在的话,我想选天元的位置,它在正中,好看!”

  知非否微微合了眼,再睁开时,眼前已无幻影。

  他轻笑声:“我下棋,从不走天元。”

  云水宫外三千里,阙如言正欲回阆风向宋濂当面述说“秦湛叛变”的这一变故。

  她尚未至阆风,却先在南境与东境交汇处,发现了魔道重伤的司幽府君。

  那人浑身是血,几乎寻不出好处来。发现司幽府君的弟子还以为自己瞧见的是尸体,差点尖叫出声。

  阙如言试探地走近,手指尚未来的及去探他鼻息,便被已陷入重度昏迷的这人扼住手腕!

  阙如言惊了一瞬,下意识就要点上这人重穴,却不想司幽府君竟然从昏迷中清醒过一瞬,他看见了阙如言,认出了阙如言,低声道:“是你……阆风的……”

  他松开了手,对阙如言道:“快逃,去找秦湛,他是要杀了所有人——只有秦湛——”

  司幽府君呛出一口血,他再不能多说话,只能甩开阙如言,最后道:“逃——!”

  阙如言被他一推,片刻后才缓过了神。

  她抓住司幽府君,急切道:“你说什么,秦湛怎么了?还有‘他’,‘他’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湛没有叛变对不对,你知道什么——?”

  阙如言太急了,以至于都要弟子提醒她:“师父,您,您轻些,他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您再动手,怕,怕就真死了。”

  阙如言:“……”

  阙如言咬牙,她也顾不得此时仍在野外,对弟子吩咐道:“取我针来。”

  弟子一怔:“师父?”

  阙如言冷声道:“今日我在,就算是阎王亲来,我也要让他先开口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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