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三年_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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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三年

  北皎没受伤的那边手确实拎着一件长羽绒服外套,是他今天出院回来时穿的那件——

  二楼最近的供暖不是很好,晚上睡觉被子上面压件衣服比较暖和。

  他真的是下来拿外套的。

  姜冉从上一秒的嬉皮笑脸恢复到了面无表情,她松开了阿桔的脸,后退了些,原本跟他因为打闹缠在一起拧成麻花的腿也顺势分开。

  她四平八稳地“哦”了声,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他幽暗的注视,抬手将耳边的一缕发别至耳后,她问:“拿到了吗?”

  就好像眼瞎了。

  立在她跟前的人垂眼,扫了眼手上挂着的羽绒服,“嗯”。

  “拿到了就赶紧睡吧,都几点了?”

  她声音甚至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起伏,搞得阿桔刚开始还有些紧张此时也回过神来一般放松下来……

  不怪他。

  如果一个人的眼神能刀人,刚才某一瞬小狗可能已经将他千刀万剐了。

  北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沉着嗓子应了,深深看了满脸无所谓撇头看窗外的女人一眼,他转身往楼梯方向走——

  他背挺得很直。

  因为他受伤的地方在锁骨,手术完伤口没完全算好,他总觉得站直了会紧绷皮肤扯着伤口,所以这几天他走路都有点弓着背,让他站直了好好走,他就说”伤口扯着疼”。

  然而此时此刻,少年背部挺直僵硬,也不知道是突然伤口就好了,还是压根已经感觉不到疼。

  阿桔望着他的背景,有些愣神,总觉得虽然他作死,但还是有些可怜……

  如果林霜受伤后给他来这套,他可能就——

  可能就冲上去抱住她先哭一顿再说了。

  一回头看姜冉,后者毫无反应。

  阿桔:“……”

  姜冉看完窗外,现在又抱着靠枕在玩手机,看上去就跟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她的男朋友并没有一脸幽怨地望着她又被她冷漠地赶走。

  阿桔叹了口气,伸出脚踢了她一脚:“你是真的绝情,说要分开,就决定从今往后非必要看都懒得看一眼?

  “都要分开了我还看他做什么?”

  “他刚才看上去敢怒不敢言到好像要哭了。”

  “哦,那就哭啊?”姜冉歪了歪头,“你想去安慰他吗?”

  “谢谢,那倒是不必了,刚才那样被看见,你猜他有没有一瞬间想抽我?”

  阿桔心想,老子这几天安慰他得还不够吗,现在好了,人家可能都把我当处心积虑上位绿茶婊了。

  姜冉嗤笑一声:“刚才哪样?”

  阿桔想了下形容词:“……凑很近。”

  姜冉被他荒谬到了,刚想说我两要能有什么还等着他来探索发现,孩子都该上幼儿园了,话到了嘴边一瞥,见阿桔一脸余悸……

  她抱着胳膊笑:“你是不是有病?那叫凑很近?”

  阿桔回答不上来。

  姜冉一下子起了玩心,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年轻人这会看上去一脸严肃的鬼样子也太有趣了,她“哦”了声,突然重新凑过来捧住他的脸:“我刚才就发现了,仔细看看,你是长得还可以的——”

  就是比那条狗差了点。

  这句话她很人道地没有说出口。

  她望着他,面无表情:“试试吗?”

  阿桔:“?试什么——”

  阿桔完全紧绷了,满脑子都是“不可以”“达咩”以及“现在才发现爷爷帅你瞎啊”之间来回挣扎,“土狗他——”

  “明天就分手了。”

  姜冉捧着他的脸越凑越近,酒精的气息带着温热的气息无限逼近,阿桔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一根根地竖起,他在想这和时候叫“救命”会不会显得他怂得一笔!

  两人的唇近在咫尺,就在阿桔心想算了和喝醉酒的女人计较什么,随时准备窒息地一脸视死如归时,姜冉停了下来。

  深褐色的瞳眸眨眨眼,她说:“噗。”

  阿桔:“?”

  女人精致的脸挪开了,扶着他的脸顺势滑落到他的肩膀,用能把人肩膀拍碎的力道“啪啪”拍两下,她笑的很大声:“不行,真的下不去嘴——总感觉有什么生殖隔离,好像都不是性取向的问题!”

  阿桔松了口气,黑着脸拍掉她的手:“你连狗都能亲,扯什么生殖隔离!”

  姜冉退回原本坐的地方,掰着手指自顾自地笑。

  刚才聊到一半,被去而折返的北皎打岔,姜冉也没有了继续聊的心思,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到底是不同,面对同样类型的伴侣,阿桔选择等她收心,姜冉却下意识地拒绝过任何心惊肉跳的一天……

  她打了个呵欠。

  一阵困意袭来,决定结束和十级阴影同僚阿桔毫无建设性的对话,她随手把手机放口袋里,一口饮尽放在旁边的酒杯里最后一口酒——

  她喉咙已经麻木,几乎不知道入口的是什么酒类,跌跌撞撞只觉得酒精上口,烈酒灼烧过她的脖子,几乎要将她呛出眼泪。

  响亮地咳嗽了几声,她睁着通红的双眼多阿桔说:“那我回去睡了,明天没别的破事别叫我。”

  阿桔身心疲惫,满脸嫌弃地摆了摆手。

  ……

  客厅里的人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一楼地暖很给力,倒是也不怕着凉。

  姜冉自己脚下站不稳,却没忘记很体贴地给她的朋友们盖上毯子,只是李星楠在被盖上毯子的第一时间就给掀了,“热,不用。”

  邱年也迷迷糊糊醒过来,拉过给她盖被子的人的手背郑重地亲了一口,姜冉丝毫不怀疑其实她压根不知道是谁给她盖的被子——

  反正这屋子里她亲谁好像都挺理直气壮的。

  安顿好了一切她关掉了客厅大部分的灯,当一切陷入了昏暗,她靠着墙喘了喘气,稳了稳气息与心跳才慢吞吞往楼上走。

  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还有点刻意地看了眼二楼侧面的某扇门,此时此刻仅仅关闭着。

  她抿了抿唇,很难形容现下心中所想,刚才他一脸要死掉的样子看着她,她一个好脸色没有给,然而现在真的看他房门紧闭,她又觉得有点难过。

  阿桔和北皎都不知道,刚才她其实一直在玻璃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始终没有回过头。

  她有些出神地上了楼梯,然后在拐角突然手腕被人一把握住,手腕传来的炙热吓了她一跳,黑暗中她茫然地瞪大了双眼。

  下一秒就被推到了墙上!

  “你……”

  她话只来得及吐出第一个音,下一秒激吻就像狂风暴雨似的落在她的唇上,力道重的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和以往小心翼翼的用舌尖温柔汲取完全不同,他用膝盖固定住她的小腹,没受伤的那边手捏住她的下颌,近乎于强迫地让她打开牙关,舌尖探入。

  姜冉被吻得头皮发麻,上不来气。

  “等等——等等!”她躲开他的唇,“你这是干什么?”

  两人暂时分开,她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也听见了他在耳边带着情绪的喘息,空气中弥漫着的还有他伤口用药和消毒绷带混合的气味。

  “你问我干什么?”感觉到她想要推开自己,他膝盖稍稍一用力,不费吹灰之力即将她摁回了墙上,“这话不应该我问你?”

  神奇的是,当他想要这么干的时候,他好像光用一只手,一条腿就能将她钉死在墙上。

  “不是想和黄灿试试?”他声音在黑暗中听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嗤笑一声,“试过了,不行么?”

  ……所以,这人就一直没走?

  那他听到了到底多少?

  能听到点有用的不?

  听她在黑暗中陷入沉默,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真以为她在为“实验失败”的事感到遗憾,一阵酸意涌上。

  他低下头,准确地再次找到她的唇吻了下来——

  舌尖勾住她的舌根,前所未有的急躁和深度,使得她频繁地发出窒息的声音,她本来就因为酒精头晕眼花,这会儿双颊泛红,因为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

  身体柔软地往下滑,最后她几乎是直接坐在他曲起的那边腿上。

  意识到这一点,她整个人的羞耻心快要爆表,身体往一旁歪试图逃避他——

  然而她就像失去了牵引的麻袋,挣扎起来笨重的往一旁倒,还好他长臂一捞及时将她捞回来,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鼻尖距离地面就差半个手臂。

  “放手。”

  被大手重新摁回墙上,她头晕到想吐,声音紧绷。

  心跳快得要命,因为各种原因。

  他抬了抬曲起那边腿顶了顶她,听见她发出一阵短而急促的惊呼……漆黑的瞳眸在黑暗之中犹如饿狼般明亮,死死地盯着她。

  他歪了歪头,仿佛是强压着情绪,嗓音沙哑:“放手?行。”

  扶在她腰间的手放开了,随便牵起她一边手手腕,牵引着她的手压在自己打着绷带的肩膀上:“推这。”

  他说。

  隔着卫衣,她感觉到粗糙的纱布以及伴随着他呼吸起伏的频率,这一处大约是因为有伤口,温度比紧贴着她的胸腔更高。

  连带着她心跳加速,整个人的温度好像在无形中攀升了好几个度……

  木然心脏的深处的被人点了一把火。

  现在,星火燎原。

  她的呼吸都带上了颤抖,唇角艰难地往上弯了弯,嗓音嘶哑得可怕:“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啊?”

  北皎目光变了变,似笑非笑,充满困惑地“啊”了声,是真没觉得她有什么不敢的。

  杀了他,她都敢。但是他没说出来,就着她手还压在他肩膀的姿势,他另外一只手撑着她脑袋边的墙,霸道地就是不让她走。

  “手挪开!”她压低了声音警告。

  回答她的是唇上被轻咬了口,少年垂眸,不会再回应她的警告与威胁,而是专注于舔吻她的唇——

  她嘴里都是复杂的酒精味,都不知道今晚喝了多少。

  那酒精度仿佛通过舌尖传递给他,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噜”的含糊声,喉结滚动,全身心地投入这个他想了很久的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二楼只剩下他们唇舌交替的声音,当呼吸越发深重,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咬了他的舌尖——

  他“嘶”了声,稍稍停顿了下……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她的手便顺势在他肩膀一推,肩膀出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脸煞白,连着推了三步!

  下身支撑突然消失,她自己也顺着墙根滑落。

  他扶着肩膀,愕然地望着她,是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真的下得去手——

  姜冉坦然回视他。

  两人一坐一立,徒然陷入奇怪的沉默。

  一阵寒风吹过,二楼走廊进口的窗户发出“嘎吱”一声木头伸缩的轻响,打碎了短暂僵持的死寂。

  姜冉目光视线中,她看见不远处少年的肩膀紧了紧。

  北皎抬着手压着肩膀,脑袋在最初的对视后耷拉下去,好一会儿没直起腰,她知道她刚才那一下是没收力的,所以这会儿他可能是真的疼——

  如果放了以前,他在雪道上打个滚都要凑到她面前,非要她看看有没有淤青……

  现在却只是捂着痛处站在不远处,双眼发红,丝毫不敢凑上前来纠缠。

  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没觉得多快乐,手扶着墙踉跄着爬起来,她压低声音问:“伤口裂开了?”

  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不耐烦了,哪怕双眼通红还是泛了拧巴,就伸手去拨弄他的手想要看看,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

  她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咂舌音。

  正想开口骂两句,就听见他发问道——

  “你之前和黄灿说什么说的那么开心?”

  还靠得那么近。

  他声音鼻腔很重,这次不是故意撒娇,而是真的带着鼻塞才有的气音……

  明明知道不该问,但是他就是很在意。

  好么。

  他突然意识到,现在连吃醋也不能光明正大了。

  下楼的时候看着他们在一起打闹,有说有笑的样子,相比起看到这种画面,那一瞬间他宁愿选来个人一刀给他个痛快。

  中间没忍住还是去打断了他们。

  后来也不知道她是故意起了逆反心想整他还是起了玩心,两人真凑近了,假装离开实则蹲在墙角北皎看得头皮发麻,理智上疯狂的在叫嚣着要把这两人分开再揍一顿才算男人——

  可他脚下如千斤坠。

  最后自暴自弃地蹲下了,心想,不是男人就不是好了。

  反正他不信她会做什么的,直到最后一秒都不信。

  而此时此刻,听见他的问题,姜冉眼神变了又变,最后一堆的答案到了嘴边,变成了冷冰冰的:“说林霜,我问问黄灿,在林霜贪玩把自己玩死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北皎茫然地望着她。

  姜冉冲他笑了笑,一秒后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呢?

  北皎手从伤口处挪开了,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一股寒风让她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丝血腥气,带着药和消毒水的味道,混杂在二楼木地板自带的木香里——

  让人想到了废弃腐朽的医务室。

  姜冉胡思乱想时,听见少年轻笑了声:“你去问他作为被留下的那个是什么想法,为什么不来问我有没有准备扔下你先去死?”

  姜冉看了看四周,可惜没找到什么东西能够扔到他脸上的。

  “姜冉,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们还没分手呢?”

  说出这两个字,都带着颤音——

  “别说上山下海,我连下地狱,都想带着你去。”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大概是豁出去了,才说的这种疯话。

  要不是这会儿脑子乱,姜冉说不定还能嘲讽他,但是现在她完全没那个心情,她听见自己急躁的心跳,和再一次被短暂掠夺的声音——

  她抬头望着他,动了动唇,半晌才听见自己冰冷又沙哑的嗓音道:“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没分手是吧?那现在分。”

  他站在原地没动。

  想象中激烈的反驳或者质问也没出现。

  姜冉等了一会儿,手撑在墙上站稳,脚下步伐不稳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与他擦肩而过时,还撞到了他的肩膀。空气中的血腥味好像变得比刚才更加浓郁,暖气的作用上,充数了鼻腔。

  回到房间,打开灯,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干干净净的,没见红。

  她闭上眼,长吁出一口气,心跳的很快,几乎想要虚脱。

  犹豫了下,她转过身,重新开门,盯着还站在外面背对着她的房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滚进来。”

  ……

  北皎也是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批准进入这间房间。

  房间里的摆放和他记忆中没有什么区别,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早上自然地推开门,趴到她的床头,把她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亲一下她的脸或者是唇瓣,再出门。

  以前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对他来说居然显得有点奢侈。

  身边放着一个白色的医药箱,姜冉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口探进半个身子明显有些迟疑的少年,“怎么,上山大雾天高速滑野雪送死都不怕,进我房间知道怕了?”

  “……”

  她挤兑起人来真是不留情面。

  北皎被说的无法反驳,只能乖乖进屋,从头到尾垂眉顺眼的,姜冉看他这个样子不仅没觉得解气,还觉得他简直虚伪。

  “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忍不住出声讽刺,“不要演戏了。”

  “如果我跟你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别放屁了。”

  “你能不能少气三秒。”他面无表情地把话说完。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够奢求的和平极限也就是三秒……她掀了掀眼皮子,没有搭他的话,只是说:“衣服脱了。”

  北皎:“做什么?”

  姜冉:“伤口不是裂开了吗,我看看。”

  她都没有询问他是不是裂开了,用的斩钉截铁的语气……北皎原本都不想承认自己那么脆弱,随便推一把伤口就会裂开。可是此时此刻鼻尖时不时嗅到的血腥味在告诉他:是的,你就是这么脆弱。

  他脱了衣服扔发一旁。

  少年人的身体如此紧绷结实,宽阔的肩膀和轮廓清晰的腹肌,就是有让人流连忘返的资本……姜冉原本交叠安静放在腿上的手抬了抬,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坐姿,强迫自己转开视线,不要露出一丝为此心动的样子——

  他带着热烘烘的体温的卫衣被随手扔到床上,他站在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紧盯她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看我的脸干什么?”姜冉扫了眼他的肩,“看你自己。”

  他锁骨附近缠绕着结结实实白色的绷带,原本应该是泛着药粉的黄,此时此刻在正中央伤口附近,又多了一点淡粉分晕染开来。

  他扫了眼肩膀,刚想说“这点伤口根本无所谓”,突然想到了刚才他们在走廊上那一系列无意义的争吵……

  他住了嘴。

  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她身边。

  好在她那一推虽然没收力但是也就是小面积的拉扯,渗血也是中间最难愈合处有几处缝合拉扯皮肤,并非是因为什么伤口崩裂。

  旧的纱布被拆下来,新的纱布洒上药粉替换上去。

  在她一圈圈地替他捆绑绷带时,她的脸侧着,安静而平和,就在他脸几乎平行的地方,近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他的耳廓……

  他微微侧了侧脸,不带任何情·欲信息地亲吻了她面颊一侧。

  她替他捆绑绷带的指尖一僵,人也顺势停下,转过头与近在咫尺垂眸专注对视,她能感觉到一阵酸痛的刺激从心脏一直传递到小腹,她难过地红了双眼。

  “别哭。”他哑着嗓音,看她这样,自己也跟着红了眼,“就亲这一下还不行?”

  她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大手捏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回避自己的视线,他深邃的双眸如鹰盯紧猎物:“你还喜欢我。”

  斩钉截铁的结论。

  她没有否认。

  然而这个发展并没有丝毫让他兴奋或者雀跃,反而更加迷茫,“那为什么非要分开,姜冉,我知道我整天干的破事让你失望让你难过,但是至少你应该最后给我一个机会证明——”

  “不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我给不给你机会的问题,”她微微仰着脸望着他,“我喜欢你,可是你呢?你喜欢我吗?”

  问出的这个问题显得多么荒唐。

  北皎懵了,茫然了几秒后,用迅速且不假思索的语气说:“你在说什么,我当然——”

  “好好想想再回答。”

  她打断了他。

  将绷带绑好,多余的剪掉扔回了医药箱,她有一种不知道这是在折磨谁的迷茫。

  “回去睡吧,晚安。”

  ……

  给北皎换完绷带,亲眼看着赤着上身的少年走出房门。

  铺天盖地的疲惫席卷而来,姜冉只想迅速洗漱完躺回床上。

  好像经过了刚才在走廊上的战役,到房间路换药的偃旗息鼓,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此刻酒精的上头程度达到了巅峰,她强撑着身体进浴室,撑着洗手台台盆半晌才有力气脱掉身上的外套。

  只着吊带睡衣,她恍惚又想起热水器得先开水预热,撑着墙去拧开热水。

  她刚拧开,听见花洒“哗”的声音,突然身后传来大力拧开门把手的巨响,她懵逼地回过头,正好看见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我想了想,什么喜欢不喜欢这他妈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质疑的!分手好像不能你说分手就分——”

  少年暴躁的声音戛然而止。

  浴室里,两人四目相对。

  她里面的睡衣轻薄,相当于外套一脱就剩一层皮,此时此刻有些凌乱的长发垂落在胸前遮住了一切,奶白色的薄布下,只有小腹的肚脐隐约可见。

  她顺手撤过了浴巾围住自己。

  “出去!”

  声音因为过于的锐利而显得有些刺耳。

  在他的注视中,她从肩膀开始,一路到脖子,耳根,迅速地染红成一片——

  紧紧皱着的眉让她看上去前所未有的凶,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裙让这程度大幅度减弱的话。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扫过她睡群的裙摆,曾经那里沾染过血污,大概已经被洗干净了。

  裙摆下,若隐若现的是她死死并拢的双腿。

  她蓬松柔软的长卷发上飞溅上了刚才开莲蓬头的水珠,碧藕般雪白的胳膊上凝结的水珠也顺着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下滑……

  然而他看着她,漆黑的瞳眸没有一丝波澜。

  “说话。”他沙哑着嗓音提醒。

  拽紧手里的浴巾,姜冉心跳快得快要窒息,闻言被他气笑了:“说什么?你能不能不这么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闯进来莫名其妙的让人说话,现在这样说?怎么说?说什么?”

  “我让你说分手的事。”北皎打断了她近乎抓狂的咆哮,“就这样一口咬定我不喜欢你,提出分手?然后我说对我不喜欢再然后点头答应?听你话也不是这么听的——”

  “听我话?”她提高了声音打断他,用听见了什么世纪荒谬笑话的语气,“你在说谁?谁听我话?”

  被那双逐渐泛红的深褐色瞳眸盯着,他偃旗息鼓。

  逐渐没了最开始的来势汹汹。

  只是并没有因此退让。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声音放缓和了一点,停顿了下,“你说服我,我就走。”

  “……”

  姜冉闭了闭眼,几乎忘记了少年人是多么执着的存在,他认定了死理,就咬着不肯放了,不说清楚,当然不行……

  说他是狗。

  倔得像头牛,狗都要嫌。

  看来今晚必然要说清楚。

  深呼吸一口气,她妥协了:“现在这样没法说话,你出去等我一分钟,我把水关了,穿上衣服。”

  身后的热水还在哗哗地放水,水已经变热了,热腾腾的奶白色水蒸气开始充盈浴室,姜冉管用的沐浴液得味道像是浸透了这个浴室,现在就算还没用,那味道也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塞满了站在门口的少年的胸腔,让他觉得一瞬间好像心脏被填满了,充满了酸涩的鼓胀。

  在广州的时候,他也用过她的浴室,用和她一个味道的沐浴液。

  那时候他贪恋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的味道,如果换一个时间让他撞到此时此刻的一幕,他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被打发走——

  可是现在不是时候了,他好像完全失去了以前要跟她撒娇或者厚脸皮的本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如履薄冰的贪恋着仅剩下能够拥有的一切。

  他眨眨眼,脑子嗡嗡的,闭上眼都是刚才下楼,看见她坐在飘窗上,侧着脸望着阿桔笑的侧颜……

  那时候他在想,他多久没看见她对他这样笑了啊?

  ——跟他在一起,她不开心。

  这个想法,光随便蹦进脑子,他都难过的要死。

  他垂眸,退了出去,甚至顺手带上了门。

  伴随着门“砰”地一声被轻轻关上,姜冉手一松,早就拿不稳的浴巾从掌心滑落到脚边,她松了一口气。

  ……

  北皎离开后,没有走太远,就站在门外等,免得里面的人再整什么幺蛾子。

  他低下头就能嗅到从肩膀伤口时不时冒出来的血腥味,还有新上的绷带混合药味,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鼻腔。

  而脑海中他却始终记得她的气息。

  靠着浴室墙边,百无聊赖地用手绕着绷带最后打结的地方,玩着玩着就玩散了……

  他微微愣住,低头一看——她照顾人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绷带包的很丑。

  然而他也不在乎这个,倒是挺想留着一切关于她参与相关的东西一万年,所以淡定地将被挑开的绷带重新绑好——

  用劲有点大,又碰到伤口,然而他却眉头都没粥一下……除了最开始的疼痛之外,他甚至没怎么想过去管它。

  他来不及管这些琐事。

  在最开始被提出分手后的惊怒,到后来包扎伤口时脑子一拼空白,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只想着哪怕结束,也要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里面的人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就记得他进去之前,她快喝的路都走不稳——

  想到这,他微微蹙眉,转过身面朝着浴室门“喂”了声。

  声音刚落,就听见一声巨响。

  是浴室里放着的那把塑料椅子被撞翻,紧接着噼里啪啦什么东西散落一地的声响!

  他心下一紧,没经过思考再次推开门!

  门一开,除了扑面而来的水蒸气和哗哗流水声,他看见了一地的瓶瓶罐罐,打翻的白色塑料架子,还有四脚朝天的椅子。

  还在疯狂往下洒水的滑下下,身着白色睡衣的女人狼狈地跌坐于淋浴间的地面,水从她头顶洒落,顺着她的头发、下颚——

  湿水的衣服贴在她身体上,勾勒出玲珑曲线,她应该是想伸手关水没站稳摔倒的,此时此刻,一条小腿肚被那把塑椅划出重重的红痕……

  倒是没出血。

  就是有点儿触目惊心。

  她一只手撑在地上,想要站站不起来,直到站在浴室门口的少年冰冷的注视了十几秒后,一大步向前,半个身子探进淋浴间,将她拎起来。

  她摇摇晃晃,脚下打滑,鼻尖不经意撞到了他的胸膛,他只有一只手能用力,差点儿被她带倒——

  两人踉跄着,他的后背撞到淋浴间的玻璃门,玻璃震动发出巨响,而与此同时,他身上也湿透了。

  哗哗的流水声音,好像是世界剩下的唯一响动。

  水珠瀑布似的撒下来,不仅弄湿了她,也弄湿了他新换的绷带,绷带瞬间吸饱了水,淋浴间温热的水蒸气带着血腥味充数二人的鼻息,她嗅到了。

  仓惶抬起头望他,而此时此刻他也低着头——

  姜冉的鼻尖还挂着水珠,柔软地蹭过他的下巴,感觉到拦在她腰间有力的手臂紧了紧,他低下头,漆黑深邃的狼眸死死地锁着她。

  “分手?”他嗓音缓慢而嘶哑,“不过三分钟没看着你,你就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眼角泛着红,一张极好的面容此时此刻面无情绪垂眸注视着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磨出的这句话。

  “我过去二十四年也是这么的。”

  她冰冷的话语刚落,便被死死地压向面前结实的胸膛。

  几乎可以算是等于无的衣料发出湿透后才的黏腻,姜冉整个人湿透了,在他怀中,头上的热水冲淌过她苍白的面颊……

  她终于发出一声呜咽。

  双眼睁大,于水蒸气中仿佛拼命地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只是眼底一片空松。

  透明的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楚是热水还是其他同样温热或者滚烫的东西——

  “可是,你不喜欢我。”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近乎于无。

  “你只是自己以为自己喜欢。”

  在少年因为这微弱的声音,却如耳边炸开惊雷陷入愣怔时,他感觉到,她柔软的指尖抚上他的面颊。

  “你知道林霜怎么没的,阿皎。”她问,“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哽咽着,难过的快要死掉。

  水蒸气的掩饰下她终于卸下了防备,深褐色的眸中湿漉漉的望着他——

  “但凡你真的有一点喜欢我,但凡你真的有一点在乎我,但凡你……你真的有一点不舍的我,你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走她走过的老路?”

  碰着他脸的双手拂过他的下颚轮廓,再是唇角,鼻尖,眉眼。

  “我没亲口告诉过你林霜走的详细。”

  她吞咽下一口唾液,小腿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几乎快要站不住,“现在你告诉我——只要你说——你不知道林霜的事,你不知道她怎么走的,你从来没有从邱年、李星楠或者阿桔那听过更多的细节……

  她停顿了下。

  “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

  声音落地,可惜回答她的是完全的沉默。

  “说啊。”

  她提高了音量。

  “说啊!”

  已经完全充满了水蒸气的淋浴间,他们几乎都看清楚彼此的面容,想要撒谎的人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微笑着,不用控制面部表情——

  姜冉是这样的设想的。

  奈何少年的面容如此清晰,他薄唇紧抿,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想要骗她的挣扎。

  水流顺着他的短发流淌,滴落在她的额头,他丝毫不动摇地选择了对她的诚实。

  她却为他诚实而陷入更大的绝望——

  看啊。

  有时候,诚实就是一把能杀人的刀。

  她轻笑一声,挣开了他的怀抱。

  扬手,“啪”的一声轻响,不太用力,却将他的脸扇偏向一侧。

  “分手。”

  她面色苍白而无情绪。

  “三年。从今天开始,三年内,不要让我看见你。”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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