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_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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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苏俄子白白丢了一整天的,炸得风砂徙暗,日暮无光,徒耗钱财,却无甚用处,扰扰攘攘,倒给三十六师官兵们演了场露天的战争电影。中**人在下面笑骂,苏俄子在天上吹胡子瞪眼,干窝火儿。比及日落,苏联飞机就更不敢来了,映着落日的余晖,消失远方的北天。这边厢布拉霍夫自变化归队,得意非凡,与一众儿子娃娃嘻嘻哈哈,闲谈白天战事,逸趣横生,自不在话下。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当夜众人安心钻在沙窝里,饱饱地睡了顿黑甜乡,一宿无话。翌日大众皆已醒来,初升的太阳洒下金辉万道,映得人马皆灿。久经沙场的战马突然之间全都提起前足,背对血也似红的旭日长嘶乱叫,嘶声中隐隐有恐怖之意。

  人们都感到没来由的胸口塞闷,气喘难当,杨天保游目四顾,打量周遭情景,只见西北角上升起一片黄蒙蒙的云雾,黄云中不住有紫色的光芒闪动,景色之绮丽,实是生平从所未睹。天保不得呆了,那黄云大得好快,不到一顿饭时分,已将半边天都遮住了。这时马队中万把人个个汗如雨下,气喘连连,天地混蒙,庶几天地间龙卷飓风,包裹着黑色的沙砾,肆虐过来。真叫“浓霜偏打无根草,祸来只奔福轻人”,儿子娃娃们知道厉害,齐叫:“沙暴来啦,沙暴来啦……”喊声甫起,突然一股疾风刮到,带着一大片黄沙,只吹得人满口满鼻管都是沙土,下半截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场大风有道是:雷轰轰,电闪闪,飞的是沙,走的是石,噫大块之怒吼,传万里之跳叫。一任它乒乒磅磅,栗栗烈烈,撼天阙,摇地轴,九天仙子也愁眉;青青白白,红红黄黄,云惨惨,雾腾腾,呼喇喇前呼后叫,左奔右突,炮管铁块横冲直撞,人物乱卷斜拖,犹如浪破千层,万里尘沙阴晦暝。

  大漠上风沙说来便来,霎时间大风卷地而至,数百人身子一晃,都被大风吹下马背、沙丘,马黑鹰大吼大叫,脖颈上青筋暴凸:“大伙儿下马,围拢来!”三十六师军纪严明,官兵不是晋陕甘凉的豪杰,便是久生长在大漠的回子,除了杨天保和毒蝎子,其余全与沙暴是老相识了,并不慌乱。众人力抗风沙,将数万匹健马拉了过来,围成一个大圈子,人马一齐卧倒。黑鹰和生贵又分拨战士在外圈挖沙掘土,垒砌沙墙阻隔,大伙儿人多手快,纷纷挖掘沙土。

  飓风进一步,人们便要拼命挖十来锹,如此或可来得及掘出沙窝躲藏。有人着急忙慌,连工兵锹也折断了。马黑鹰兀自严令众兵拼命挖,所幸一宿睡得饱足,精神头好,比及飓风临头,大半将士沙窝已挖得深达一丈余,垒起的沙土堆叠高达丈许。工事掩蔽一蹴,大伙儿慌忙避入,各人手挽着手,靠在马儿和骆驼腹下,只有些少手脚慢的,全给飓风吹走。惨嚎声撕心裂肺,随刮起的身子,扬遐升天,越飞越高,至后身子也没入黑风里,惨嚎兀自隐约可闻,经久不绝。

  只觉疾风带着黄沙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脸上手上,登时起了一条条血痕。这一队虽然人马众多,但在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之中,在那遮天铺地的大风沙下,便如大海洋中的一叶小舟一般,只能听天由命,全无半分自主之力。风如海啸,磅礴不绝,沙砾层层剥离地面,给吹到高空,眼看大伙儿各自深掘的沙窝,一点点变浅,陆续有人给卷入龙卷天柱里去了。布拉霍夫鸱张变形,以巨大的身子挡在风口里,风势阻遏,如许多儿子娃娃方才转危为安。

  只见:似雾如烟初散漫,纷纷蔼蔼下天涯,白茫茫到处难开眼,昏暗暗飞时找路差。细细轻飘如麦面,粗粗翻覆似芝麻。世间朦胧山顶暗,长空迷没太阳遮。

  风沙越刮越猛,人马身上的黄沙越堆越厚,封姨逞势,巽二施威,空中如万马奔腾,风裹沙,沙刮风,乾坤折寿,万物摧残,人物无遗,黑暗里恶灵魆魆;邪风后一股又一股;天地倒置,宇宙离乱,分崩离析,人类脆弱有谁知,埋头深陷苦海;巨熊阻挡怪风,毛发吹尽身不由己,在天地变色的大风暴威力之下,也只有战栗的份儿。大风呼啸着,像千千万万个恶鬼在同时发威……

  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沙暴,拔地而起,肆虐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人狼熊怪布拉霍夫连身上的皮毛也给吹脱落个净光。皮毛吹掉了,转眼长出来,长出来了,未几又给吹了个光绝,如此周而复始,捱至隔日凌晨,风沙才略小些。风势渐次减弱,又绵延了半天,黑风滚滚,所过之处,万物无遗。

  苦捱风过,已是午后,天地才渐渐平静下来,人们已给沙子掩埋,有到数十丈,千把儿子娃娃和数千匹战马和骆驼没死在路上,没死在飞机大炮下,没死在子手里,却竟给沙漠闷死、给狂风卷走。

  人人都已熬得精疲力竭,但三十六师上下在诸位司令督率之下,自忙着救死扶伤。钻出沙穴者,拼命挖掘同伴,即令存有万一希望,也自竭尽全力。毒蝎子和杨天保武艺超凡入圣,早便从沙漠里窜出来,彷如煮熟的鸡蛋,浑身兀自袅袅生烟。风势劲急之际,天保听得怒吼风声里无数儿子娃娃的惨叫声,想是给风吹上天的将士,此时天地辽阔,竟无一丝一点痕迹,早不知给吹向何方去讫。眼看是死多活少,一时之间,也没的理会处。

  布拉霍夫奋起神威,四爪如飞,相助掘救没顶的官兵,十之**,悉数是他救起的,折腾了一日一夜,不停不歇,总算聚拢八千多名士卒。强如布拉霍夫亦累得筋疲力尽,倒地虚脱不起,喘息了大半天方才气转。布拉霍夫嗓音嘶哑,仰躺在地,目光穿过云霄,感喟道:“这沙暴之猛恶,比要我死还难受,还累人!”先前沙暴来时,布拉霍夫念马仲英伤重,一把将他抓在掌心,藏至腋下避风,风一停歇,马仲英先居安然之地,此刻啼泣相谢,布拉霍夫望空摆手道:“大伙儿患难与共,不分彼此,何须多礼。”

  三十六师上下已不满万人,场面一片萧条凌乱,正搭锅埋灶,要生火做饭,远方天际突又传来轰鸣的飞机咆哮声。时值寅时,日影已西,照得天地彤红。马黑鹰又惊又急,纳罕道:“他妈的,这该死的沙暴折腾,苏俄的飞机竟敢跟着来!真是不要命啦,勒逼得也太急了吧!”毒蝎子抢叫:“不对啊!你们听啊,飞机来得不多嘛!”布拉霍夫稍喘得几口气,抖擞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来,极目循声了望,他系不死始祖,目力比常人及远千倍,看了一会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呵呵,才来了一架!见鬼的,该死的,倒叫老子白起劲,还巴巴地爬起来应付你个死铁鸟!”

  果不其然,飞机渐渐飞临头上,儿子娃娃们见是一架重型轰炸机,既无战斗机护航,又无坦克相帮,那架飞机孤零零倚着血也似的长空,盘旋了数匝,竟不丢下。飞机不是苏俄的,竟漆着英国的徽记,杨天保背着阳光眺望,眼尖看得清楚,大叫道:“驾驶飞机的是甘托克,出鬼了!他怎的会开飞机?飞机上只他一人哩!”一听此言,布拉霍夫勃然大怒,上次沙漠恶战,临末他吃了甘托克的亏,此时听到其名字,布拉霍夫焉能忍耻。双头怪嗷嗷变身,身子暴胀,不下千仞。布拉霍夫自恃腿长体巨,纵身一跃,伸臂探爪,迳去捞那轰炸机的机翼。

  甘托克驾驶之术颇精,操纵杆一拉,霍拉一声,飞机摩着布拉霍夫爪尖,嘎然攀升,扶摇直上。偌大的轰炸机,做恁般机变的动作,堪称罕见,就使见识广博如毒蝎子,亦看得瞠目惊心,啧啧暗赞,称羡其技艺精湛不已。甘托克飞机在空里旋了个圆周,调过机头,悬至布拉霍夫背后。机头一低,不退反进,一径朝布拉霍夫头顶逼落。电光石火之间,地上万人呆愣,不明就里,天上飞机早已撑开肚腹机括,底舱大开,成百上千的巨型,噼里啪啦,滚落下来,精准地朝布拉霍夫的一对怪头掉下来。

  虽异乎寻常的巨大,圆滚滚肚满肠肥,布拉霍夫却不将之放在眼里,反而把头伸过去,任其烤炸,自道此前苏俄飞机群相扑炸,他尤且不惧分毫,此刻区区一架孤机,几枚破弹,他自不虞有他。儿子娃娃们虽见场面惊心动魄,一瞬数招,飞机往来迅捷至极,瞻之在后,忽焉已在头前,却坚信布拉霍夫不死之身,不惧轰炸,都哄笑起来,还有些寒碜那飞机吐出的不算多哩!

  可谁也没想到,在布拉霍夫头上炸开之瞬间,布拉霍夫异常地惨嚎急叫,痛得双脚跳,出来的火团鬼异无匹,并非橘红橙黄之色,而是刺目的银白。弹片飞花,怒火里竟喷薄出无数水银的细珠,比弹丸还迅捷,将布拉霍夫刀qiang不入的身躯,自顶至踵,豁然劈开。之烈,布拉霍夫触肉即烂,伤口非但不见愈合,甚且溃烂扩散,快逾电闪。他的身子从中裂开,彷如一座大山,劈头淋着化石水,好端端的一座山给一分为二。其情惨不忍睹,毒蝎子捂嘴尖叫:“水银!糟糕!布拉霍夫,赶紧逃啊!”说来已是迟了,悉数落进布拉霍夫豁开的伤口里,连绵不绝,尽在他体内施为,伤损越发沉重。

  杨天保气得甩手顿足,操起两杆七九步qiang,径直朝飞机透明舱盖搂火,边走边开火,qiang打一发,qiang托即在腿上一顶,胳膊夹住qiang杆,腾出手拉一下qiang栓,退出弹壳,推上子弹,动作很快,交叉开火。巨大的爆裂之声,淹没了qiang声,彷如把qiang弹的威胁也一并吞进寒冰刺骨的银色万花筒里。子弹弹飞了,射空的子弹响声清脆,铁皮和舱盖嗡儿嗡儿,像牛皮鼓的鼓点,无助无力无奈地给飞机的外壳所阻隔尽净!甘托克故意压低机头,朝天保嬉皮笑脸地摆摆手,口唇蠕动,似是兴高采烈地说了一句:“byebye!”机头几乎擦着沙地,呼啸抬头,一掠而过,将儿子娃娃们吹得东倒西歪,给掀到半空里连翻筋斗,四散了一地。百度一下“袋中人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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