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_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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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孙承志急忙提气疾追,发足之际,大声道:“小红,承德和病人全仗你啦!”他鼓内力而言,声音竟将库房外隆隆的爆炸声和噼里啪啦的枪炮声压下,崔小红答:“你也千万小心!”话才出口,孙承志一个“鲤跃龙门”,自玻璃破洞中钻出,转眼已奔出了一里许。崔小红满面含羞,拉过一快白布单,裹住身子,忙来扶持张承德,承德道:“我不碍事,只是穴道被封,过一会儿就好了。”小红便去搀扶病员,招呼林家碧和杨惠芳收拾碎瓶、窗玻璃。

  张承德盘膝坐地,潜运内力,几次冲撞穴道,叵耐鬼面狐王点穴手法独到,内力有独得之秘,他冲突了一盏茶的功夫,竟徒劳无功。耳朵里传来库房外激烈的交战厮杀声,他不禁心急如焚,却只能捱过六个时辰,等穴道自解。狐王倏来倏往,短短数十秒之内,已踩死三名伤兵,踩伤七、八人,库房内乱嚷哀嚎之声,嘈杂殊甚,外面又陆续抬进来十几名新伤员,忙得小红及军医和护士们手脚并用,无暇歇气。小红心悬孙承志安危,又不知曹立俊死活,心头一酸,眼眶一热,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暗自饮泣。

  话分两头,且说孙承志追踪鬼面狐王,赶过两条横马路,转过三栋楼,狐王身形一晃,忽地不见。承志料她转向,忙丹田提一口真气,身子轻快一倍,宛如一颗子弹,朝鬼面狐王隐没的拐角扑去。正疾奔之间,耳畔忽听到“玎玲玎玲”异响,蓦然脑后“玉枕穴”和背后“大椎穴”,同时有暗劲袭体。二处穴道关乎性命,孙承志疾往前一冲,扑在地上,着地一滚,直起身子,朝来路一瞧。但见两个赤红如血的圆球荡在半空,若网球般大小,小球上皆系着一条红色绸带,两条绸带随风飘逸,恍如两条灵蛇摇摆。绸带看来轻盈,薄如蝉翼,此时朝阳初薄,晨曦一映,隐约透明,赛如两道霓虹。

  孙承志跨步循绸带转至巷口,但见一人头呈三角形,双眼一线,鼻长嘴尖,短发乌黑,着一袭猩红的长袍,单腿跪地,蹲伏不动,两条红绸便连着他双手。孙承志一睒眼,心焦曹立俊安危,闪身便要继续追撵鬼面狐王,不料那两条绸带忽地一动,径自卷向他双足。承志抬腿避让,哪知这绸带兵刃竟能在空中转弯,绸带上红球突一齐一昂,迳打他双足外踝“昆仑穴”,其势便如两条赤色毒蛇,仰头上蛰。这一下来得无声无息,事先竟没半点朕兆,孙承志“噫”的惊呼一声,见来势极是怪异,一时不知如何招架,说不得只好俯身一翻,刺刀迳去撩那两枚红球。

  那两球蓦地如有了生命,倏然下坠,孙承志本已算准了方位,刺刀撩向红球必经之处,却猛然走空,红绸如蛇身般荡起,只听得叮叮叮三声连响,一枚红球疾颤三下,分点他脸上“迎香”、“承泣”、“人中”三个穴道。这三下点穴出手之快、认位之准,实是武林中的第一流功夫,红球中发出叮叮之响,声虽不大,却是十分怪异,入耳荡心摇魄。另一条绸带上红球却不发出响声,犹如水蛇般蜿蜒而出,嗖的迳来撞他手腕上“灵道穴”。上下其手,孙承志背上冒汗,急忙使个“铁板桥”,身子后仰,上路的绸带离脸数寸急掠而过;下路的绸带穿过双腿之间,贴背脊掠过。孙承志怕他红球跟着下击,便在身子后仰之际,全身忽地向旁搬移三尺。

  果不出所料,那两颗红球上下合拢,铮的一响,二球互撞,承志耳力奇佳,听风辨声,才知两枚红球系涂了红漆的精钢球,一旦中穴道,断筋折骨也是稀松平常,端的非同小可。红球击穴,招招连绵,孙承志倾尽所学,方才勉力避开,实是险矣、至矣,蔑以复加矣。红袍人口中发出响尾蛇的“咝咝”之声,嘎嘎笑了几声,赞道:“小子功夫来得嘛!看招!”孙承志沉声喝道:“阁下是谁?为甚要阻拦在下,为虎作伥?”红袍人桀桀怪笑道:“须让你知,我便是井上先生的门客,赤练蛇王便是区区我了。”话音才起,一红球已荡向承志脐下三寸的“关元穴”,另一球则绕了一转,袭向颈下“气舍穴”。

  孙承志不敢怠忽,全神贯注,当下左手捏剑诀,右手刺刀当剑使,与他一对红绸带拆解起来。一个血红身影,一个黄呢子,带飞如虹,刀招如电,渐斗渐烈。饶是孙承志剑法不俗,但翻翻滚滚拆了数十招,竟自险象环生,无暇反击。红袍怪客双绸带矫乔似灵蛇,圆转如意,兼之两枚红球不断发出叮叮之声,扰人心魄。心切追人,承志不由得焦躁起来,剑法忽变,自快转慢,招式虽比前缓了数倍,刺刀上的劲力却也大了数倍。初时刀锋须得避开绸带的卷引,此时威力既增,反而时时去削斩绸带。

  再拆数招,只听铮的一响,红球与刺刀相撞,孙承志猛觉胸口如中锤击,他倾全力激斗,讵料对方内力沉雄,且阴柔诡谲,竟将他刺刀上传去的内力亦尽数反震回来。两股巨力震得他胸口闷窒,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右臂软软垂在身侧,显是连右臂亦震断了。红袍怪客见他双目血红,如欲滴出血来,知已无力再战,倏然欺近,竟手搭他肩头,伸嘴在他脸颊上波的一吻。孙承志心头恶心,怒目斜睨,那怪客亲了一口后,便自滑步后退,却不伤他。

  孙承志逼住一口气,沉声问:“你……你做甚?”那怪客桀桀一笑道:“你小子生得英俊,老子欢喜得紧,且饶你不死,嘻嘻……亲爱小宝贝,你伤得不轻,快快回去烤火,慢一步则要冻死的。嘎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哈哈哈……”笑声如夜枭,一个大男人亲了他一口,承志胸腹间烦闷难熬,满头大汗。红袍怪客霎时去得无影无踪,空余怪声回荡在隆隆炮声之间,震得天空噼啪作响。

  孙承志耳中嗡嗡直响,轰耳欲聋,举步维艰,手扶墙壁,捱至街口,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孙承志忽见光明,可转眼飘飘荡荡,漫天是狰狞丑恶的妖魔鬼怪,蜂拥向他头上罩来,他拼命用手去挡,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正在危急之际,忽有一红袍丑八怪,自众妖身后跳过来,手上两条绸带,倏然绕在他身上,越缠越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苦苦撑拒,叵耐红袍人手一抖,力大无穷,越勒越紧,正没做理会处,那红袍人忽地扳过脸来伸嘴相吻。孙承志惊得魂飞天外,“哇”的大叫一声,猛地睁眼,但见已身在四行仓库内,身侧全是挂彩的伤员,这才回神只是南柯一梦,却已是气喘如牛,汗出如浆,彷如刚从水里撩出来似的。

  他才醒来,胸口剧痛,哇的又呕出一滩血,崔小红尖叫声中,吓得手毛脚乱,抱着他嚎啕大哭。谢晋元闻声三脚两步奔来,急切地问:“伤势如何?”孙承志脑海里那红袍怪客的丑样挥之不去,烦恶欲呕,彷如吃了腐肠鸩毒,连肠胃亦隐隐作痛。他为气劲伤及内腑,军医医术粗浅,只会治疗跌打外伤,对孙承志的伤束手无策,崔小红见他不好,只是一味哭泣,谢晋元虽忧心忡忡,但亦无计可施,摇头顿足,虎目含泪。孙承志全身打战,牙齿互击,格格作响,犹似身坠万丈冰窖,酷寒难当,嘴唇和脸孔都已发紫,他不敢多言,缓缓吐纳,极慢极慢地运气,体内真气从丹田、水分到建里,花了半个时辰,经巨阙、鸠尾,到玉堂、华盖,直耗去整整两个时辰,才打通任脉。

  任脉既通,胸口烦闷已除,内息方才顺畅,再运功五个周天,头上氤氲紫气,冉冉罩在头上,将头面也遮住了。谢晋元和崔小红见之骇然,军医护士们睹之瞠乎其后,挢舌不下,在场看见的人无不啧啧称奇,交头接耳,引为奇观。杨惠芳更且是看得小手指抵着右颊,星眸闪动,嘴角蕴笑,欢喜道:“哇!承志大哥哥内功好高,我曾听大人们说,神仙也不过是这般模样而已。太棒啦!妙极,妙极!”一头说一头啪啪拍手。众人亦赞佩无已,跟着拍手,孙承志在如雷的掌声中缓缓睁目,环顾众人,微笑相顾,寒意尽去。

  谢晋元关切地问:“兄弟,伤势如何?看你面色红润,哥哥心里高兴,不知还难受不难受?你适才面色蜡黄,犹如金纸,可吓死我了。”承志微笑道:“谢团长,已无碍了,属下这点区区小伤,有劳团长惦挂,殚精竭虑,关切殷殷,教属下何以为报,愧不敢当!”因问起战况,谢晋元心有余悸道:“咱们打退了鬼子,这崔护士哭着拉我入来,说了敌人怪客偷袭,掳走了曹立俊,你又去追踪,许久未归,咱们上下都甚悬念。我便遣张大嘴等十位兄弟去找你们,张大嘴,你来说吧。”谢晋元说了一半,见杨瑞符向他招手,似有事寻他,便让张大嘴来说。张大嘴就好这一口,在一侧听团长述说,心下痒痒,就想插话补充,只是碍于尊卑之别,不敢开口,心痒难搔。此刻团长之吩咐,当真如聆仙乐,只怕西方极乐世界中的伽陵鸟一齐鸣叫,也没这么好听,正中他的下怀。

  他声情并茂地续说:“我们几个兄弟分头寻找,东奔西跑,终于找到了你,但曹立俊兄弟则再无踪影。其时你昏迷倒地,不省人事,我们几个捧头的捧头,抬脚的抬脚,扛腰的扛腰,将你扛了回转。”孙承志听他说个没完,忙道:“日本鬼子的另一个特工赤练蛇王半路拦截,将我打伤,因此曹立俊给那甚么鬼面狐王掳走了……”众人恍然,张大嘴安慰道:“承志兄弟不须太过自责,咱们慢慢寻访,终须查出日本人的落脚点。上海就这么大,总归找得到的……”他还要滔滔不绝地劝慰,张承德穴道封固时辰已到,冲开穴道,刷地站起来,走过来看看承志,打断张大嘴道:“你还好吧?”

  孙承志点点头道:“敌人内力诡谲,似非中土家数,我不慎着了道,现下无大碍了,你呢?没伤着吧?”承德恨恨道:“放心,只是一时大意,穴道受制,现下已自行解开了。哼,这班妖魔小丑,武功倒是独辟蹊径,爪子忒硬!”孙承志颔首道:“看来曹立俊先前所言非虚,井上收罗了一班人,手底下都有真功夫。适才拦住我的那赤练蛇王,武功也是独步武林。”当下便将蛇王之招数演给承德看,张承德看后叹为观止,两人各自纳罕,垂首沉吟,自愧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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