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_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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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二黑只觉全身软洋洋的,便如泡在一大缸温水之中一般,周身毛孔中,似乎都有热气冒出,说不出的舒畅,他便再难抗拒。过得片刻,二黑膝盖突然一软,缓缓屈膝,跪倒于地。鲁能、齐国远见状大惊失色,一齐跳下马来,奔上来施救。言辰中则守在纪子修身侧,一手搭在他肩上,时刻不敢离开,看着二人自左右出手拉扯牛二黑。那使腿之人直挺挺站在一边,并不作势相帮,只双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观,绝无插手的意思。

  鲁能二人先后拉住牛二黑左右臂膀,一用力之间,内力汹涌顺着手臂往外流,彷如二黑身上有股吸力,将二人内劲鲸吸而去。纪子修看得也傻了眼,但见三人牵扯相连,却一动不动,须臾陆续双腿屈曲,萎顿于地,赛如身上的骨头给抽走了一般,软瘫似再也扶不起来。三人滚倒在地,只觉四肢百骸尽皆酸软,脑中昏昏沉沉,眼里望出来犹如天旋地转一般,过不片时,全都昏晕了过去。

  变起俄顷,言辰中口中连呼:“咦,咦?啊,咿——唉?啊!啊哟!”三人倒地,他再也不能袖手旁观,又在纪子修身上补了几指,封固大穴,倏尔黑影一闪,人已欺近那两个怪客面前。两怪客弄倒三人,怡然自得,睒眼见一个戴着大沿帽子的人,面孔雪白,双目血红,平空从马鞍上消失,猛可里又站在面前,比从地里蓦地跳出来的土地神,动作还快,不禁各自后退了五六步,不约而同地颤声问:“你……你……你是甚么鬼东西!”

  言辰中朝他俩走了三步,那使腿的怪客一声嗥叫,纵身腿影泼天价踢出。其漫天腿影,如狂风暴雨的攻势,比适才踢死小厮之时,功力暴增了十倍。四下卷起一阵旋风,裹着惊涛骇浪般的气劲,直扑向渊渟岳峙挺立当地的言辰中。而那掌客似拿不定主意,是一齐攻上,还是静待时机,进退维谷、彷徨无计之下,只得抱元守一。他心下还存着希望,期盼同伴腿力能侥幸凑功,最好就当场踢死了对方,若踢不死,损伤总是难免,自己到时候,乘机夹攻,打死了这三分人形,七分鬼样的对手,也未可知。

  纪子修心下却别无他念,暗道:“这踢腿的完蛋了!”他心念尚未转罢,踢腿客万道腿影迅逾奔雷,惊天狂踢,眼看足尖已踢到对手的身子。忽地眼前一花,腿影漫天,而中招的人已平空消失了。踢腿客也不管成功与否,孤注一掷,全力以赴,闭目施为,还道言辰中依旧在前方待着。那掌客却看得分明,不见了言辰中身影,惊叫出声:“不见了,那厮不见了,喂!你快停下,那妖怪不见了!”双目乱转,东张西望地乱找。踢腿客身悬半空,耳中钻入同伴的恐怖叫声,猛然一怔,脖颈上一痛,登时感到颈动脉给尖牙撕裂开来。

  掌客此刻尖声大叫,歇斯底里,吓得马儿抬腿直立,喷鼻子蹬蹄子;骆驼四处乱窜,撞到纪子修骑乘的马,纪子修浑身不能动弹,如一捆稻草般,给撞下地来。他已看得清楚,言辰中于疾速之下,不知何时跳上腿客肩头,张口就往他脖子咬落。白森森的尖牙锋锐无匹,划开皮肉,刺破颈脉,瞬即一股鲜血从腿客肩头飙出。腿客双目凸出,全身簌簌发抖,张口难出声,飘在空中就已死了,可身子去势不缓,腿在半空乱踢,漫天腿影至后变得乱踢乱蹬,临死抽搐,鬼异凄厉,落地之后,兀自蹬个不止,身子痉挛了好一歇才不动。

  落地之后,言辰中依旧趴在他肩头,口中发出滋滋之声,鲸吸猛吞鲜血,吸到酣处,还发出荷荷怪声,欢腾之极。那掌客眼睛圆睁,眼角撑裂,两道血线顺脸颊流下,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尖声大叫,不一会儿已人影杳然,而惨叫声兀自回荡在天宇里:“鬼!鬼,鬼啊!——”言辰中一吸上血,便完全变了一个人,地上的齐国远内力给吸干了,但兀自清醒。眼看着那踢腿客尸体形体本饱满,不一会儿渐渐干瘪,其景恐怖鬼异至极,还令人作呕。他内力全失,定力奇差,忍不住狂吐出来,污秽恶臭,一塌糊涂。

  鲁能和牛二黑看得快把苦胆也吐出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互相搂抱,又哭又叫,瑟瑟发抖,抖作一团。纪子修亦是初次见到吸血鬼吸食人血,看得双目发直,连眼珠子也几乎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似的。一众驼队,人皆骇然,一哄而散,狼窜鼠突,不辨东西,相互碰撞,滚得东倒西歪,再纷自爬起来,抱头鼠窜,转眼逃得无影无踪。先时被牛二黑捉住的那个丢棺材的使刀客,临行之时,给绑在骆驼背上,见了妖怪吸血的模样,吓得狂叫:“妖怪,妖怪!救命啊,救命啊,快替我松绑,快替我松绑!”一个人叫声凄惨无依,却哪有人顾得上给他松绑。

  如此一来,人群散尽,旷野无人,只有纪子修他们四人直面言辰中,人人心下发毛,彷徨无计。言辰中吸干人血,咂嘴舔唇,看似好生回味无穷,意犹未尽,得意非凡,不由自主,仰天狂笑。这日天晴,太阳尚未落山,言辰中抬起头,面颊露在阳光里,登时皮肉溃烂,滋滋有声,冒起了白烟。

  言辰中似痛得厉害,尖叫一声:“啊呀!”忙低头将帽檐拉低,将头面遮在暗处,溃烂之处,这才渐渐愈合。纪子修心思聪颖,一见之下,略一思忖,已明其理,心道:“怪不得这厮浑身上下裹得严实,还整天大帽子不离头顶,原来吸血鬼怕日光的!嗯?不对啊,可德古拉怎的又不怕阳光,可随意在太阳底下走动呢?”正苦思冥想,忽听齐国远惨叫起来,举目一看,见言辰中已剖开他的肚子,挖出一片肝,丢入口中大嚼。血水溢满口鼻,衣襟上淋淋血迹,凄厉之极。

  须臾吸干了齐国远的精血,言辰中倏地又窜至鲁能身上,抱起脖颈,扳高其头,一张口便咬在他咽喉上。鲁能痛得大叫,不住挣扎,言辰中牢牢咬紧,口内咕咕有声,不断吮吸热血。他一头吸血,一头还用力咬噬,呱嚓声响,皮肉骨骼尽碎。鲁能浑身无力,双手抓住言辰中两耳,却无力扯开对方,全身抽搐了一阵,越动越微,终于一阵痉挛,便即一瞑不视了。吸血鬼力大,轻易就掰开了鲁能的手,而口却一刻也不离血管,血越喝越来劲,吸干了鲁能,又去将牛二黑吸干,其时他血喝得饱,肚子鼓鼓像顶了个大西瓜,看来肚腹内血液已储得满满窒窒,足尺加三。他轻抚肚皮,面上眉花眼笑,耳畔那使刀客叫救命的惨叫不停歇,他朝那头骆驼看了看,见骆驼耳朵乱动,却不去理会背上人的叫唤,自顾自往西漫步,意态悠闲。

  纪子修忽不见了言辰中,骤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呼,呼声紧接在“救命”二字后,竟便是使刀客的号声,旷野之中,那“救命”余音未绝,夹着这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纪子修眼目尚可随意转动,目光望将过去,但见骆驼背上两人互扭作一团,底下那人双足乱蹬,抽了几下,便自不动了。言辰中早已喝饱,此刻又咬死了那使刀客,血却已再喝不下,任之喷洒,又随手将死刀客推下驼背,委弃于地。死者落地时鲜血狂喷,晕开在黄沙路上,沙热滋血,血水里立时汩汩冒泡。

  纪子修心下惨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伸,恨死了言辰中这僵尸。德古拉举止鬼异,但似也不如言辰中凶残,视人命如草芥,这姓言的邪祟得紧,迥异寻常。正思量间,西头忽地有人声响起,须臾又传来枪声,响声未落,锐风扑面,言辰中身中八弹,扑地倒地。其时金乌已西坠,夜色四合,四下里一片漆黑,子修斜卧地上,看不到有多少人,只闻脚步杂沓,响声如雷,彷如是来了一支军队,纷纷叫嚷:“恶鬼在哪里?恶鬼呢?”、“啊……祁兄弟!你……你怎的给人吸干了么?”、“啊哟,王大哥,王大哥,是谁杀了你,是谁!”、“呜呜……啊啊……哇哇哇哇……”吵嚷之声既响,震得纪子修头脑晕眩,天旋地转,竟尔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六十七个荷枪实弹的汉子脚步快捷,似每一个人都身负武功,服色与使掌客和使腿客一模一样,身法轻灵飘逸,闲雅清隽,端的不俗,开枪击倒了言辰中,围拢上来,七张八嘴,寻人拾尸,哀声动地。六十七人里,那使掌客便在其列,指着卧地的言辰中道:“这厮就是恶鬼!”众人闻言,叫着:“哪里?哪里?”纷自凑拢过来,十来人在辰中身畔围了一圈,不少人手持松明火把,照得当地如昼,诸人俯身凑近了凝目集注。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各人脸上,奇幻莫名,这些人一色的窄衣短打,青灰布衣裳上,缀满补丁,风尘仆仆,破破烂烂,活赛一群乞儿,也就使掌客、踢腿客和使刀客衣服上一无补丁,想是特为穿了劫道装门面的。

  众人翻过言辰中尸体,触手冰冷僵硬,但见弹孔宛然,血迹殷殷,似已死了。人圈外有人七张八嘴地急着问:“喂,他死了么?给打死了么?”一名老者高额凸颡,容貌奇古,笑眯眯的脸色,显得极为和蔼,步出人圈,向众宣道:“中了好几枪,死了,死了。你们也甭愣怔了,赶紧收拾了老九老十老十三的尸首,赶了驼队,咱们这便走吧!”众皆低声道:“是,师父!”当下各自分头干活儿。那些围拢言辰中的兀自指指点点,问东问西,又将言辰中尸体翻来覆去,好一阵端详。

  一人问:“这厮不就是个人么,还要吸血,太也匪夷所思了。”使掌客道:“是真的,不骗你!我亲眼见他吸食九师弟的血,就跟个野兽似的,攻袭人的速度太快,来去无踪。”另一人接口:“五师兄,你说得恁般邪乎,怎的他给几枪就打死了呢?那不跟常人一样么!”使掌客是他们的五师兄顿道:“哦哦……这个……这个……”话就接不下去了。又一人道:“兴许这厮就只是有个吃血的嗜好,又或者他吸血只是吓吓人的,也未可知。”十几人挤挤挨挨,你一句我一言,胡猜一气儿,终归没个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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