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_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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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典狱长给他点了一支雪茄,两人一边抽一边说话。典狱长年纪虽轻轻的,但行事大有侠者之风,坦诚说道:“工部局的外董很不屑日本人的所作所为,但苦于身边都密布日人的间谍,该死的他们无孔不入,我们甚么秘密也藏不住。还有,日本人抓了不少英国、美国的囚犯,尽往我们这里塞,弄得我们无法跟本国政府交代,很是头疼。幸喜这趟你打死聂什科夫,我觉得你是个响当当的好汉,便自作主张,向外董推荐了你,他们觉得可以一试,你若不弃,我想请你替我们办事。孩子既然急于用钱,你若替我们效力,报酬从优,正可贴补贴补,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承德听他说得单刀直入,不禁心头一热,也甚感动,略一沉吟,想了一想,问道:“不知是做些甚么事?我若力之所及,又不违背大义,自当效力。”典狱长听他已有允意,不禁大喜,双手互搓,站起身来,走上两步,俯身要凑嘴在他耳畔耳语。正当他要开口,铁窗上玻璃忽地铿然破碎,“哗啷啷”碎玻璃飞溅之中,典狱长倏然咕咚摔倒在地,承德弹身跳离椅子,俯身一看,典狱长太阳穴上已穿了一个血洞,一粒子弹爆花了他的头。

  张承德倒吸一口凉气,背靠桌脚,一时不知窗外有何变故,不敢探身出去。耽了片刻,不再听到有声响,正凝神之间,背后忽地有人说话:“哟,张大侠,张叔叔,别来无恙啊,怎的缩在这里一动不动呐?是不是我很吓人啊?嘻嘻……格格。”承德听话声娇媚,是个女子,很是熟悉。抬头一看,一支乌洞洞的枪管兀自冒着白烟,指住了自己的头顶,枪后面一张俏脸,再也熟悉不过,不是林家碧,还会是谁?

  承德怒道:“原来是你!”林家碧格格笑得花枝乱颤,美目流盼,嗲声嗲气地问:“嘻嘻,张叔叔,好久不见啦,你想不想我?”承德“呸”地朝地板上吐了口唾液,恨恨地道:“想,怎的不想,日日想夜夜想,也不知你拿甚么样的子弹来请我的客呢!”林家碧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脚上皮靴橐橐,英姿飒飒,亭亭玉立,含嗔假怒地说:“喔唷唷,张叔叔,亲亲的张叔叔,你怎的把人家想得那么坏呢?人家可是想得你好苦啊,呵呵……”

  张承德眉头皱得更紧,没好气地说:“你要杀便杀,别来消遣大爷!”林家碧枪柄反转,在承德鼻旁“闻**”上一撞,又倏然在他肋下“大包穴”上重重点了一指,封了他穴道,冷冷哼了一声,将枪插回枪套,洋洋自得地道:“姑奶奶目下还不想杀你呢,嘻嘻,可真是舍不得、舍不得就这么轻易地让你死了。崔小红目下没死,她可比死还难受吧?”承德勃然大怒:“你,你,你……你这婊子!不是人!”苦于身子麻软,动弹不得,否则早已扑将上去,咬也咬死了面前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

  林家碧妙目眨巴眨巴,手托下巴颏,撅起樱桃小口,啧啧有声道:“啧啧啧,你生气的样子可真不错。”顺势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欺他动弹不得,在他耳畔柔声道:“我还觉得整治崔小红还整治得不够过瘾,你说我该如何整治你,来满足我不满意的心呢?啊哈哈哈哈……”这女人便是金壁辉的易容,想是金壁辉驻颜有术,皮肤还像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白皙娇嫩,肤光胜雪,漂亮得紧。但她蛇蝎之举、荡人心魄之媚笑,震得承德耳朵嗡嗡发响,胸口烦闷,眼前金星乱崩,厌恶之极,瞋目不语。

  林家碧越看他怒容越快活,恶毒的话语从她殷红的嘴唇中吐出:“谢晋元军队的详情、进军和撤退路线、人员配置等等,诸般隐秘,全是我透露给军部的。嘻嘻,井上手下高手的一切行动,全是我安排布置的。哈哈哈……哦,还有,还有,哼哼,大日本军队攻打上海之时,你们随军的战地医院,也是我用热水瓶碎胆的玻璃片儿反射阳光,招引飞机轰炸的!”她每道出一件真相,承德的脸便抽搐一下。待听到后来,不禁怔怔发呆,半天才想起,初次遇见林家碧的时候,恰是在战地医院,其时她演的是个童子军,相助医院搬轻弄重,给崔小红打下手。那时敌人飞机来轰炸之前,他确曾觉到有阳光反射的刺目,当时仓猝之间,并没往心里去,还道是巧合。此时经林家碧一点,猛然想起,不禁愧愤交集,一叠连声地痛骂:“你个女妖怪,恶魔,你……你,你难道不怕自己给炸死么?”

  林家碧笑吟吟地道:“我们干这个的,早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我的命是属于满洲国的,我是满洲国的皇室宗亲,我是满洲国的大格格!”她越说越响,每一个字都如重锤,震得承德头晕。他如见厉鬼,喃喃地道:“你不是女人……你连人都不算,你,你……”

  林家碧白了他一眼,漫不在乎地道:“这算甚么,莫说我向来命大,便是真的给炸死了,我也算是报国无悔了。”顿了一顿,她抓住承德后领将他按到椅子上,顺手又点了他的“梁门穴”。她一脚踢开典狱长的尸体,将办公桌后典狱长的专座推过来,一屁股坐在承德面前,意犹未尽地道:“你老实对我讲,你是不是爱上安娜了?”承德怒目相视,紧闭嘴巴,但脸上微微一红,已然露陷。

  林家碧眉目传情,揶揄道:“你若不欢喜她,我去明白跟她说了,省得她日日牵肚挂肠,尽想念你。”承德不防她有此一说,脱口问:“她……她……她真的……难道她也是日本的特务,也归你管?”林家碧哼哼冷笑:“喔唷,多新鲜呐,我说,张叔叔,你不会还没看出来吧?安娜是我亲手调教的特工,代号是‘花雀’,呵呵呵,知道她为何叫这个代号么?”承德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林家碧在他耳畔轻轻地道:“因为啊,她招男人欢喜,所以才在咱们美女如云的特工队内,名声大噪,艺压群芳!哈哈哈哈……”

  承德“呸”的一口唾沫吐出,朝林家碧飞去,两人脸贴脸,林家碧岂能躲开,登时感到脸上湿湿腻腻,伸手一摸,黏黏涎涎,好不恶心。她面孔扭曲,做个怪脸,粘着承德唾液的手掌啪的打在承德的左脸颊上,嗔道:“你个臭男人,恶不恶心?啊呀,臭死了,臭死了!”承德头颈不能动,但眼睛转向别处,不理不睬。

  林家碧恨恨地道:“哼,就是你和孙承志老是与我们作梗,老娘看不过去,就让安娜栽赃你,哼哼,我还遣人在和平饭店绑架了虞美生,严刑殴辱,引得他憋了一肚子气。我的人打晕了他,将之装入麻袋,悄悄扔到农家祀堂。我的人早就紧紧盯上了你们的梢,你们的一举一动全在我的掌握。那天你们都回法租界了,就留下鬼面狐王一人,我本想就栽赃她一个殴辱勒索的罪名,谁知她狐王出手就杀人,结果真比我预期的还要称心。轻轻易易就定了她个死罪,呵呵,岂不是老娘春风得意么,哈哈哈……”

  承德恍然道:“原来如此,那虞美生的底细,你们是早就摸熟了的,他妈的,你们这比当街砍死他、暗地刺杀他,更加的卑鄙龌龊!”林家碧针锋相对:“我龌龊?我卑鄙?她狐王这死婊子,为了个军统的杀手,背叛大日本、背叛满洲国,她才是彻头彻尾的龌龊贱货!”承德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鼻子几乎要一齐喷火。

  林家碧口舌如箭、如机关枪,喋喋不休:“这番她既落入咱们手里,自是决无幸理。你们杀了人,逃出井上公馆,就道万事大吉了么?你们以为遇到租界我们就裹足了么?哼,大日本虽暂且动不得租界,可咱们有的是法子,让你们空背冤屈,便是在大庭广众之前、三对六面之下,也说不清楚,用租界的法律、租界的手,整治得你们死去活来!给安娜作证的白俄巡警别列夫、周阿妹和许晴珠,还有抓捕狐王的白俄巡长、这个监狱上上下下诸多狱卒,全是我的手下、全给我买通了。”她每一句话都如用鞭子抽打着承德的心,承德暗悔金壁辉给他们下套,他们竟茫然不觉,处处掣肘,在在入彀,深自愧疚自己枉称黑衣会一员,却犹如蠢牛木马,全盘都着了日本人的道儿。

  承德心痛得轻轻呻吟,痛心疾首地问:“你怎的又杀了典狱长,他不肯跟你们同流合污么?”林家碧撅嘴不屑地说:“哼,说来就有气!这洋鬼子刚从外白渡桥的外国牢监调过来,才上任没几天,肚子里倒藏着老大的阴谋,还想在我们的背后耍诡计,不干掉他还能干掉谁?没想到他们工部局的洋鬼子鬼心眼还挺多,防着我们的耳目,想搞昧良心的勾当,还要把你拉下水,真气死我啦!”张承德恍然暗骂自己笨:“原来她早就埋伏在门外,偷听了半天了。”

  咬了一会儿银牙,她又想起来反问道:“那个波兰大盗聂什科夫的武功很是了得,我手下一等一的武士十几个都不经他打,你怎的一闪身就打死了他?那天井上给这典狱长挡架,我却悄悄潜入来,亲眼看你们比武,你的手法太快,我至今想来,心有余悸,这是甚么功夫?”承德轻蔑地道:“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何足挂齿。我中国比我厉害的,不知有多少人呢,说了你也不懂。”林家碧“呸”了一声,说:“你的功夫还叫三角猫?你胡扯个屁,你原本的功夫怎样,我不知道,自从那纪子修遇上了你后,你自己扪心自问,这天下还有几人能胜过你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随便给你蒙,随便给你骗的?”

  承德答:“我这不是给你点了穴道,一动也动不了了么?”林家碧噗嗤笑出声儿来,转嗔为喜道:“你好坏,就会讨人家开心。”承德怒道:“放你的臭屁,我恨不得宰了你,还讨你开心,做你的千秋大梦吧!”林家碧越见他的怒色,越是心里欢喜,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怦怦不停,半是央恳,半带撒娇地说:“啊哟,你说嘛,告诉我吧,你怎的就这么轻易地杀了聂屠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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