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_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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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张、李、范三人之中,范恩伯受伤相对最轻,隔日便苏醒了,醒来后吃了些食物,就来帮着华医生打下手,因此才救下了不少人的性命。人们争相打听,备问根由,范恩伯大略说了,众心恐骇,难以言表,震慑股栗。

  越一日,李东龙也醒过来,诸多伤口咸上了生肌拔毒的药,绑裹了绷带,谅无大碍,将养得一月可愈。唯独张平安,身子给咬断,伤情严重,且连日耗竭,汗流如洗,血将流干,已然油尽灯枯,脸如金纸,日瘦一日,奄奄一息,眼见是命不长久。

  数月来,华医生寸步不离,日夕诊视,参苓杂进,龟鹿齐投,用遍班龙等续命妙药,针黹药石,输气推拿,全都使过,未见大的起效。张平安浑身裹缠得象木乃伊,却沉沉昏迷未醒,而春天的脚步已至。

  先时村民们将抓获的母熊人痛笞千万鞭,已使之饱受箠楚之苦,又往它身上淋上热水,经数九寒风一吹,转眼僵冻,结冰若铠。村民恨其凶残,念及血仇,在其冰衣之上又泼上水,随泼随冻,怪物身周竟然结起了一具大冰椁,彷如琥珀里的蚊蚋,张牙舞爪却动弹不得。比及开春,大伙儿商量着如何处置怪物,其间一些善心的人,见了冰棺里老婆子瘦骨伶仃的模样,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意思说放了怪物。无如大半人衔冤已深,恨入骨髓,愤懑难平,天天喊着要抽它的筋剥它的皮。

  还是范恩伯说得平心静气:“大伙儿也先莫急,眼看天气转暖了,贼厮鸟的冰块就要化了,若看它老病支离的模样,动了恻隐,就会冒纵虎归山的凶险。它若再来吃人,岂不是又要死人!它们杀了咱们那么多村民,此仇也不兴那么容易就饶过了。依我看,咱们先拿铁钉钉死了老妖婆的琵琶骨,再慢慢作区处。”村民想来不错,如此留有余地,又不致降不住怪物而让它跑了,再生荼毒和杀戮。大伙儿都赞成此议,各自分头干活,打铁炼钉,配上锁链。待冰块消融,由范恩伯指教,孔武有力的男丁们将两尺长的大铁钉,插入老婆子的琵琶骨,痛得老婆子昏死过去。鲜血飞溅,场面血腥之极,不少围观的村民不忍再看,掩面回避。

  过了一日,老婆子痛醒过来,朝四空破口大骂,想起当初一家四口平安度日,虽不免人肉吃得少,肚子容易饥饿,但隐居深山,日子过得悠然自得,逍遥快活。四人相依为命,亲情温暖,其乐融融,想起因一念食欲之贪,竟其奔波了大半年,苦熬寒苦荒芜之境不说,还搭上了丈夫儿子和孙女的性命。如今落得自己孤苦伶仃,身背枷锁,背插钢钉,苦不堪言,越想越苦,越想越气,情不自禁,嚎啕了一宿。负责看守的猎户薰莸不同器而藏,离开它远远而坐,听得戚声不禁毛骨悚然。

  翌日那个看守将妖婆的苦情告诉了大伙儿,不少善心的妇女吵着要放了它,其他人则极力反对,两造各执一词,争吵了起来。闹声惊动了范恩伯,推门出来,听了大伙儿的话,沉吟了良久,走到老婆子面前,众人跟在后面,听他们如何对答。范恩伯推醒哭累睡着的婆子,双臂抱拳,问道:“老猪狗,我问你,你一家四口,现今只剩下了你孤家一人,觉得好受么?”老婆子嫌恶地朝他吐了口老痰,范恩伯侧头避过,满面严霜,冷冷地看着这个血肉模糊的老东西。

  老婆子破口大骂:“要杀要剐,你们尽管在老娘身上招呼,啰嗦个屁呐!”一面骂,一面口喷如雾,唾沫星子如雨般朝范恩伯脸上飞溅。范恩伯一抹脸,依旧不急不慢地说:“你现在生死操于我手,嘴再硬也是枉然,若你真想早些去会你的家人,我便成全你!”他这般语气声调,冷冷地说来,比声色俱厉,更见杀意。老太婆不禁眼目一定,哑口无言,心头咚咚乱跳,气为之夺。范恩伯何等眼力,一看便知它尚有活念,便继续道:“天下万物,蝼蚁尚且贪生,谁不惜命?你们这些妖怪,残杀无辜人命,罪恶滔天,若非念你一家丧尽,孤苦伶仃,我早便将你挫骨扬灰。”

  老婆子似听出他说话榫头松动,有活它性命之意,便自沉静地聆听,不作一声。范恩伯转身与村民们商量了一番,回转来说:“我们村里人都是善良的人,就算你杀害了许多他们的亲朋,他们还是想饶你一命,只要你能发誓从此不再来袭扰,我们就放了你!”老婆子听得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轻易便放了它,实在是如在梦里,一时之间,它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张口结舌。在场的人无不紧张地不出一声,面面相觑,丘其村民一心想对方发誓承诺不再侵犯他们,以求息事宁人,范恩伯自知要看押怪物,也是有诸多困难,不如因此挤兑得它铩羽而归,以保太平。

  及至婆子醒过茬来,方才颤声道:“此话当真?”这多半年来的辛劳和**伤痛,已弄得它噤若寒蝉,本已无望,如今有一线转机,怎不令之惊心!范恩伯不动声色,声冷如锥地说:“绝不反悔,但若你再敢来骚扰我们,想我也不会放过你!”婆子颔首道:“好,一言为定!老身再也不来就是了,你们给我松开这身牢什子!”范道:“空口无凭,我凭甚信你?人命关天,岂可儿戏?”老婆子不耐烦道:“那依你该怎的?快说出来,别婆婆妈妈的!”范道:“你们这些怪物作孽多端,饶你一命,你岂可再肆为恶?你琵琶骨上的钢钉不能去掉,就以这钢钉为记,否则绝不饶你,当场就把你烧死喽!你钢钉不除,无法变化,也就再难伤人,这也是为你好。常言道得好:‘得意不宜再往。’从今以后,你若痛改前非,自食其力,本分做人,也算是给你自己积德。”

  老婆子脸上肌肉抽搐,整张脸扭曲得歪了过来,自痛钢钉之苦,但立刻一皱眉一咬牙,点头答应。范恩伯听它答允,走上五步,伸手握住绑缚的铁链,内力到处,喀喀两声,应手而断。那铁链粗如臂膀,范恩伯却举重若轻,徒手拗断,这一手漂亮至极,围观者纷纷惊叹拍手欢呼。铁链一松,老婆子从木桩上坠下地来,好一阵喘息,方才爬起来,也不说话,转身即走。走出很远,欢呼雀跃的热闹噪杂,依旧响彻耳边,老婆子伶仃的影子,越来越渺,却越发的苍凉凄怆。

  放走母熊人后,又过了两个月,老婆子果然没有再来,风平浪静,这日范恩伯又去华大夫家,探视张平安。一进屋子,丘其老医生就是一副乐滋滋的样子,将他迎入。范恩伯问道:“华博斯特大夫,有啥喜事儿么?看您乐呵呵的,说来听听,张大哥还好吧?”话音未落,范恩伯见床榻上的张平安眼睛朝他眨巴眨巴的,惊喜道:“啊呀,张大哥,你醒啦!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呐!”华医生在侧笑呵呵地说:“今天早上张先生醒的,他说别惊动你们,让你们好好休息,因此才没去通知你们。”范恩伯道:“无妨,无妨,大哥,大夫,你们且等等,我去叫李东龙来!”话音未落,他已窜出屋去,转眼就拉着李东龙回来。兄弟仨抱头痛哭了一场,如隔世做人,唏嘘不已。

  说着话时刻易过,转眼晌午,华神医开上午饭,大伙儿也不客气,吃喝起来。范恩伯将释放母熊的事情说了,张平安欣然赞赏兄弟仁义,处置得当,思虑周详。四人说到高兴处,把酒言欢,好一阵快活,吃的虽是粗茶淡饭、冷面包,却满房间的春意融融,令连忘返。李东龙喝了一杯当地的烧酒,问平安道:“大哥就住下来别走了吧。”张平安摇头道:“我来俄罗斯本是要寻找手下的弟兄和我的拙荆,目下还无音讯,我还得去找。”华博斯特却泼冷水道:“张先生如此太过勉强啦,怪物咬断先生的身子,虽然已愈合,但先生的筋骨已残,说实话不好听,可是先生已再也使不出力啦,武功更是已然废去,怎可再行险呢?”张平安颔首道:“人生来生老病死,总有不行的那一刻,但是即令身子残废,我也要去把他们找回来!我有救护之责,已然失责,不可任其客死他乡,我要找他们回来!”

  范恩伯郑重地问华大夫:“难道真的就无法恢复大哥的武功了么?”华博斯特摇头太息,惋惜地说:“恩伯啊,这数月你不离左右,你也是通医理的,我还是往好处说的,若张先生不注意歇息,劳累加重,病情亦会加重,到时候,恐怕会全身瘫痪。”范恩伯确知华大夫所言非虚,暗自神伤,低头不语。李东龙忽道:“小弟家传有些点穴的法门,于打通经脉,确有奇效,只不知对哥哥的伤是否凑效,小弟甚是首鼠两难。”张平安闻言大喜,忙道:“贤弟尽管在我身上试试,愚兄此时已是废人,还能坏到哪里去?贤弟的家传定是神奇灵验的,否则贤弟也不会推崇。来吧,来吧,不试一试,焉知凑不凑效哩?”

  华大夫听说李东龙的家传,也心痒难搔,见猎心喜,极想一睹其手法效验,遂撺掇道:“你且试手,若有差池,我自有法子弥缝!”李东龙听他语气,信心十足,胆气一壮,当下教范恩伯将张平安身子扶正,盘膝床上,五心朝天,对平安谆谆嘱道:“待会儿我出指之时,大哥无论身上是痛、是痒、是冷还是热,都不可乱动,一定要定住心神,全身放松。万万大意不得,否则你我均受其害,很可能一齐走火入魔!”

  平安是行家里手,一点即透,当下调匀呼吸,放松周身肌肉。李东龙亦盘膝坐对面坐在平安面前一臂之处,凝神片刻,倏然出指,疾点在“膻中穴”之上,张平安忽感全身气涌,似欲腾空而起;旋即“中脘穴”、“丹田”、“气海”一条直线而下,直至“会**”而止,上涌之气登时如一桶清水注下,皮肤为之起栗。

  东龙调息有顷,忽然食指如剑横空,从平安“尾闾穴”沿督脉而上,直至头顶“百会穴”,一一点来,认穴又快又准,张平安登即身如坠火炉中,煎熬难忍。不移时,李东龙又双指齐出,一点眉间“祖窍穴”,一点喉中“廉泉穴”,督脉之气遂从巅顶而下,自“祖窍”、“人中”而入口,经舌心下“廉泉”,直降十二重楼,汇于“膻中”,回归丹田。此刻平安方感满口甘泉,遍身清凉,说不出的酣适,还道行功已毕。百度一下“袋中人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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