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札诺巴篇 第十话「所有人都在白费工夫」_无职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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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札诺巴篇 第十话「所有人都在白费工夫」

  战斗自然而然地展开了。

  尽管我不希望在没有「一式」的状态下战斗,但既然开始了就不能迷惘。

  「唔喔喔喔喔喔!」

  率先冲出去的是札诺巴。

  对手虽然是七大列强,但札诺巴完全无视这个事实。没有任何技术,只是笔直地往前奔驰,朝对方使出笨拙的攻击。

  棍棒发出划开空气的声音直逼死神。

  「哎呀。」

  死神游刃有余地回避攻击。但是,我已经预见札诺巴的攻击不会命中。

  札诺巴的攻击是一击必杀。

  一旦命中的话就是爆击,但命中的可能性奇低无比。而设法让那家伙的攻击命中,就是我的工作。

  我已经在死神会回避的场所设置了泥沼。

  「哎呀?」

  死神的脚陷入泥沼,身体失去平衡。

  「『冰击icesmash』!」

  这时,洛琪希发出魔术顺势追击。死神情急之下以剑弹开魔术,但身体姿势变得更加不稳。札诺巴像是要趁胜追击似的再次出手。

  这是连不死魔王都会动弹不得的怪力。以这股力量进行殴打,会毫不留情地在走廊地板开出一个洞。

  该说不愧是死神吗,尽管他失去平衡,依然闪开了这次攻击。

  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无法转守为攻。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脚底也没有踩在地面。剑尖没有对着敌人,左手以手肘撑住地面。

  死神的脸上满是惊愕的神色。

  「怎么会,不应该是这样的……」

  听到这句低语,我确信可以打倒他。于是向洛琪希使了眼色,往前踏出一步。

  札诺巴也逼近死神,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我将双手朝向死神,并灌注魔力。札诺巴的攻击要是打中自然最好。要是没打中的话,我就用预知眼掌握回避方向,朝该处击发电击electric。趁他麻痹的时候,再用左手的魔道具轰炸岩炮弹了结他。

  若是连这波攻势都被他回避,就让洛琪希再次牵制来扰乱他的平衡,一直持续到命中为止。

  尽管没有事前沟通过,却形成了必杀的连续攻击。

  那家伙已是瓮中之鳖。

  「唔!」

  札诺巴朝死神挥出一击。

  但是,我却目睹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死神竟然接住了。把札诺巴的怪力。赤手空拳,接住了棍棒。好惊人的臂力。七大列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但是也到此为止。我的眼睛清楚捕捉到他挡下攻击的那只手骨折。将军了。

  「札诺巴,闪开!」

  听到我的呐喊,札诺巴像弹开一样往侧面跳开。

  我的右手窜出紫电。闪电在空中发出劈啪一声,吞没了死神。

  直击。

  就算斗气能防御电击,依然会遭到麻痹。死神全身僵硬,猛然倒地。活像骸骨的长相朝着这边。表情看起来还没理解出了什么事。

  最后一击。

  我在左臂零件注入魔力,准备发射岩炮弹。

  「『散弹枪·射击shotguntrigger』!」

  据说有着王级,甚至帝级威力的岩炮弹千百成群奔向死神。岩炮弹是连奥尔斯帝德也认同的,我能使出的最强必杀技。一旦命中,这股威力甚至连奥尔斯帝德都会负伤。

  这个姿势,这个时间点。就算是死神也不可能回避,一旦命中肯定是重伤。

  赢了。

  「………………咦?」

  当我这么想的下一瞬间。

  岩炮弹凭空消失。在空中变成细沙,落到了死神身上。

  无法理解。

  「喔喔,您来救了我啊!死神大人!」

  蓝道夫这样说着,并望向我的后方。

  「!」

  援军?死神?那刚才战斗的是?

  一开始自我介绍时就被误导了?

  我仓皇地转头望去。

  在那里──

  没有人。

  只有被月夜映照的楼梯。

  「鲁迪!」

  听见洛琪希的叫声时,我就被撞飞了。

  腰部附近可以看见蓝色头发。撞飞我的人是洛琪希。

  为什么?在思考这个疑问之前,我已在空中改变姿势抱住洛琪希。

  以背部摔下了楼梯,魔导铠发出锵的一声。

  没有受到损伤。

  「咦……」

  我以仰躺姿势抬头看着楼梯上方。看到还没搞清楚出了什么事的札诺巴,以及动作已是挥完剑后的「死神」。

  死神还站着,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不是用电击麻痹他了吗?他刚才不是失去平衡了吗?

  奇怪,为什么?

  「鲁迪乌斯先生,死神可是随时都站在你的身后喔。」

  绰有余裕的表情,游刃有余的发言。这才总算让我理解了状况。是演技。

  因为电击而遭到麻痹也好,失去平衡也罢,都是故意的。

  都是为了让我转向背后……

  啊啊,可恶,奥尔斯帝德不是早跟我说过,蓝道夫会用这种方法战斗了吗!

  话又说回来,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岩炮弹凭空消失。那就是那家伙魔眼的力量吗……?

  不对,我有印象。

  那是在和魔石多头龙manatitehydra战斗时同样的现象。

  也就是说……

  「是吸魔石吗?」

  「哎呀,想不到一次就被识破了啊……果然名不虚传呢。」

  死神这样说着,并张开了手掌。

  在皮制护手的掌心部分,镶嵌着吸魔石。虽然刚才没有注意到,但就是用那个吸收的吧。我没听说他还有这招啊……是说,那颗吸魔石,该不会就是我们从贝卡利特带回来的吧……如果是王龙王国的骑士,就算收集到那类装备也没不奇怪。而且,也可以说明奥尔斯帝德为何对这件事不知情。

  算了。

  是稍微大意了没错,但我原本就不认为能这么简单就胜过七大列强。虽说魔术无效的话战斗起来会绑手绑脚,但我知道吸魔石的特性。吸魔石要将手朝向魔术的方向,注入魔力之后才能发动。换句话说,只要别面对手掌就好。

  要绕到背后吗?

  在狭窄的平台是有点困难……

  不过,既然有三个人,应该没有办不到的事。

  目前看起来吸魔石只有一颗。只要我和洛琪希从前后同时施放魔术,再由札诺巴趁机进行追击的话……

  不,想必没那么简单。但万一不行的话,再试其他方法就好。

  tryanderror。一直持续到打倒他为止。

  「洛琪希,麻烦你绕到札诺巴后方。」

  「……」

  没有回应。话说回来,洛琪希从刚才开始就动也不动。

  手上湿湿的。在肩头附近有一种奇怪的触感。

  「……嗯?」

  这是什么?好红。

  「洛琪希……等等……不会吧?」

  洛琪希的长袍被切开,红色的鲜血自底下流出。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

  昔日的场景,就像是走马灯般地浮现在眼前。因为把我撞飞而死去的男人的身影。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那个男人。保罗。在最后向我伸出手的,保罗……就像保罗一样。

  洛琪希……!怎么会,咦?骗人的吧?

  「这不是真的!洛琪希!」

  「……这是真的,所以请不要碰到伤口,会痛的。」

  回过神来,洛琪希正以没好气的眼神注视着我。

  「啊,是。」

  看来她没事。我一放开洛琪希,就听到她低声咏唱治愈魔术,治好了伤口。

  松了口气。这对心脏很不好。

  「哎呀?我记得应该造成了致命伤才对啊……」

  死神把手抵在下巴,一脸不可置信地歪头表示不解。

  尽管他说的话令人不寒而栗,但洛琪希就像这样,活得好好的。

  人有失手,马有乱蹄。

  他似乎以为自己收拾了洛琪希,真遗憾啊。结果只是让我的寿命缩短了而已呢。好啦,重新来过吧。

  「嗯?」

  就在这时,洛琪希的脖子传出了碎裂的声音。

  仔细一看,出发前交给她的项链产生裂痕,转眼间碎成一地。

  紧接着,是她的手指。戴在上面的戒指也应声碎裂。

  「…………」

  我记得那些是……

  「能代替使用者受到一次致命伤的魔力附加品」,以及「会张开能防御物理攻击结界的魔力附加品」。

  「喔,是因为那些吗……难~怪。」

  我打了冷颤。

  背脊窜起一股寒气,仿佛被人狠狠插进冰柱一样。从死神身上感受到一股压力,就像是一阵强风从他身上吹来那般。

  我知道这阵风。是胆怯之风。

  就算知道也止不住害怕。我不假思索地紧紧抱住洛琪希。

  「鲁……鲁迪……?」

  不行了。到此为止了。我能预测的状况只到这一步。那个项链,是我事先准备好的道具。

  所以不是运气。到这里为止,还在预期的范围之内。

  不过,之后该怎么办?

  面对能够一击就致人于死的对手。

  tryanderror?面对这样的对手,是能有几次尝试的机会?没办法接关。因为刚才用掉了。再继续和这家伙厮杀肯定有人会死。

  再说了,我为什么要从正面挑战七大列强啊?

  奥尔斯帝德不是也说过了吗?没有魔导铠的话别和他打接近战。

  没错,打从一开始就该遵照指示。不该这么做才对。

  「札诺巴!不行!撤退吧!」

  「师傅!」

  「我们赢不了这家伙!先回去拿一式过来再战!」

  札诺巴举着棍棒并向后退了两步。再透过肩膀望向我这边。

  「不不不,我们战得可说是难分轩轾喔。尤其是刚才那招,实在好险啊。要是再来一次的话,我可没有自信能全部挡下呢。毕竟我可是连杀手锏都用上了……」

  死神喃喃低语。

  刚才确实感觉有机会赢他。

  但是,他绝对是在撒谎。奥尔斯帝德也说过,那家伙会诱导别人。引诱人攻击,引诱人防御。

  刚才说的那番话肯定也是这样。

  不对,难道说是真的?他没有使用传说中的幻惑剑,而是真心这么说的?

  毕竟刚才那种讲法实在太过刻意。乍看之下是诱导,但其实是……

  够了!

  这家伙说的话没半句可信。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现在的我打不赢死神。这个认知,转眼之间就深深烙印在我的内心。

  然而,札诺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那么,请师傅在旁边看着吧。就算只有一个人,本王子也要战斗、突破,见上弟弟一面!」

  札诺巴往前突进。

  在我的眼中,那就像是慢动作一样。

  时间缓慢,声音消失,世界褪色。

  一步、两步向前奔驰的札诺巴。

  在预知眼的世界,死神已经展开行动。速度快到让人觉得刚才为止的笨拙动作到底是在开什么玩笑。眼睛跟不上。是我的动态视力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

  时间恢复。

  剑光一闪。

  「札诺巴!」

  斩击从札诺巴侧腹切入,再朝肩头砍了出去。

  是逆袈裟斩。铠甲彻底碎裂,札诺巴整个人被打上天空,顺势撞上天花板,再直接掉在我的眼前。还没有听见声音。一切就仿佛是在梦中发生。

  「呼……呼……」

  心跳非常剧烈。

  他没事吗?铠甲支离破碎。厚重的胸甲以及肩甲部分就像玻璃那般碎裂。

  到底是释放了什么样的斩击,才能把金属变成这副惨状?完全无法判断。

  「奥义『碎铠断』没有手感……」

  死神的这句话,让声音重新回到世界。

  没错,的确,仔细一看,札诺巴的身体毫发无伤。尽管铠甲底下的束衣被砍断,但皮肤上顶多只有瘀青。

  「呜……唔……」

  札诺巴边发出呻吟边挺起上半身,瞪视站在楼梯上的死神。

  「不愧是神子,果然砍不断吗?」

  死神脸上挂着犹如骸骨般的微笑,俯视着我们。

  然后,他缓缓把剑收回剑鞘。

  「不过,我不是剑神,并不会拘泥在剑术上面……我记得火魔术对你有效是吧?我从帕库斯陛下那边耳闻过这样的情报。」

  啊,这家伙也会使用魔术吗?

  不过,札诺巴身上穿的铠甲能将火焰无效化……不,没办法。都碎成这副德性了,怎么想也不可能发挥效果。

  「……」

  札诺巴站了起来。

  难道他还想继续战斗吗?他捡起棍棒,把脚踩在楼梯上。

  洛琪希也慢慢挺起身子。

  就像是要保护我似的,她往前踏出一步,为了支援札诺巴而举起魔杖。

  我也站了起来。

  札诺巴很顽固。他说不定会战到至死方休。当然,我不能让他被杀。

  洛琪希也是。

  要是她死了的话我就会死。精神上会彻底死亡。

  「还要再打吗?」

  蓝道夫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们。没有特别摆出任何架式,也没有咏唱魔术。站姿看起来游刃有余。看样子,他似乎不打算主动对我们发动攻势。

  可恶!什么战得难分轩轾啊!

  我甚至还觉得他对我们手下留情。那家伙无效化我的岩炮弹。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有把魔术无效化的手段。但他却没这么做,而是用其他魔术诱导我的行动。

  说不定,他还藏了其他的拿手绝活。

  奥尔斯帝德是怎么说的?该攻的时候要守,该守的时候就攻?

  意思是我现在会这么想,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喽?

  搞不懂。我不明白该怎么行动才好,完全陷入对手的计策之中。

  失去了项链,也失去了铠甲。摸不透对手真正的实力,「二式改」也不见得能挡下那家伙的攻击。

  不行了。不管怎么想都无计可施。必须先暂时撤退才行。

  札诺巴该怎么办?

  说服他吧。如果讲不听的话就从后面攻击把他打晕,然后再回到一式那边,穿上后再回来战斗。

  「札诺巴,现在你应该懂了吧?直线朝他攻击也只会被杀而已。」

  「可是,师傅。帕库斯他……」

  「死神还在等待,表示应该还有时间。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札诺巴的动作看起来很迷惘。他似乎也领悟到我们赢不了那家伙。

  「各位要回去了吗?不过,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陛下那边应该就快要结束了喔。」

  这是陷阱。没有听的必要。

  「嗯,我们之后再重新来过。」

  问题在于他愿不愿意放我们逃跑。

  「我为不分青红皂白就袭击你一事赔罪。所以,这次可以先请你放过我们吗?」

  摆出卑躬屈膝的态度,同时调整呼吸并观察状况。再来就一边战斗一边循着刚才过来的路线逃跑,一路逃回魔导铠那边。到那边再重新开打。如果他没追过来的话当然也行。

  「噢,是没什么关系啦……」

  啊,可以吗?总觉得意外干脆啊。

  实在无法看穿死神的意图。这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死神先生,请问你从人神那边收到了什么指示?」

  「没有,并没收到任何指示。毕竟我根本没见过他。」

  咦?

  「可是,刚才,你说知道……」

  「因为我的亲戚从前似乎见过他,所以我听过这个名字……但也就这样而已。我自己从来没见过人神,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这是哪招?

  「换句话说,你不是人神的使徒?」

  「虽然我不清楚你说的使徒是什么……但确实如此。」我太早下定论了吗!啊啊,可恶!最近根本一直在做白工啊!

  「意思是,你不是帕库斯王的敌人?」

  「是的。我一~直,都站在帕库斯王与班妮狄克特王妃这边。毕竟愿意称赞我做的料理的,也只有他们两位呢……」

  「换句话说,你也不是因为房间里面正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而为此争取时间?」

  「嗯……确实是不适合在小女孩的面前说出口的仪式没错。」

  死神这样说着,同时望向洛琪希。洛琪希被说是小女孩,摆出了无法释怀的表情。的确,她的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小孩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啊。所以不战斗也可以吗?

  是吗……那就道歉吧。毕竟是我太早下定论。

  「那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们也并非帕库斯王的敌人。请容许我为突然袭击你一事郑重道歉。」

  「不会,我也没有好好说明清楚,不好意思。」

  反而被他低头道歉了。真是礼数周到……

  不对等等。搞不好现在的一来一往,其实也在死神的掌握之中。实际上他正在准备即死技巧,现在会像这样交谈是为了争取时间……虽然我想应该是不会有这种事啦……

  啊啊,乱七八糟的根本搞不懂。

  如果这就是死神的技俩,那我已经完全身陷其中。正在他的掌心跳着热情的探戈。

  就在这个时候。

  「哎呀?」

  死神突然放松了力气。

  不过我并没有松懈。不能让这家伙看到破绽。

  「似乎结束了。」

  是什么结束了?我们的命运吗?

  「哎呀,请不用那么提心吊胆。因为我也没有杀死各位的打算。」

  「……少说谎了,刚才不是还说了致命伤什么的吗?」

  「哈哈,的确……鲁迪乌斯先生,你真是会说笑呢。」

  被骸骨取笑了。刚才的回答是有哪里好笑了?

  「帕库斯王吩咐我,直到完事之前不准让任何人通过。既然事情已经办完,那道命令自然也结束了。」

  蓝道夫边如此说着,边把剑收回剑鞘。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在椅子上。

  「来,各位请进。」

  是陷阱吧?很有可能在露出背部的瞬间就被一刀砍成两半。

  「如果不想让我看到背后,不如我去其他地方吧?」

  「不,没有必要。就相信你吧。」

  札诺巴很有男子气概地这样说道,然后把棍棒摆回腰间。

  所以,我也卸下战意。

  就这样,自然而然开启的这场战斗,也顺其自然地宣告结束。

  ★★★

  王城最顶层,国王寝室。

  这里是极尽西隆王国一切奢华的最高级套房。墙壁上挂满壁画,也备有装饰着美丽雕刻的桌子。里面的房间,有张起码有五公尺宽,附有天蓬的巨大床铺。

  在凌乱的床单中心,一名蓝发少女正裹着毯子,静静地发出鼾声。

  是王妃班妮狄克特。由于衣服散落在周围,可以想见床铺里面的她正全身赤裸。

  另外,在房间里面也充满着一股我闻习惯的味道。

  是男女交欢时会发出的味道。也是啦,这种事的确不能在小女孩面前提起。

  代表直到刚才为止,帕库斯与王妃都在尽情求欢。明明国家面临到紧要关头,他们还真是悠哉啊。

  好啦,至于当事人帕库斯,他正站在露台上。

  他坐在露台的扶手上注视着外头。仿佛孩童般短小的手脚,硕大的头部。可说是与国王身分毫不相称的丑恶长相。身上衣服只有一条内裤,但经过一番锻炼的他,背后绝对无法以瘦弱来形容。

  另外,身上也有诸多伤痕。瘀伤的痕迹、刀伤。这一切仿佛在叙述着他至今为止的人生故事。

  「还想说怎么那么吵闹,原来是兄长大人来了啊。」

  帕库斯转头时,我瞬间打消了刚才觉得「悠哉」的感想。

  他的脸上满是倦容。他的脸上写满了放弃。而且,看起来非常冷静。

  蓝道夫说过,「陛下正在让内心平静下来」。想必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吧。

  我也有过这样的经验。把该出来的东西放出来,借此沉淀心灵。

  「陛下,本王子前来救驾。来,请舍弃这座城堡,一同前往卡隆堡垒吧。」

  札诺巴走到露台前面,朝帕库斯伸出手。

  相对的,帕库斯看到那只手却是嗤之以鼻。

  「救驾?卡隆堡垒?在说什么啊你?」

  「此时应当要暂时把城堡交给敌军,在其他地方磨砺以须等待机会才是上策。只要有兵力的话,想必要重新夺回王城也是易如反掌。」

  「……然后,让这一切再度重演吗?」

  帕库斯看着札诺巴。以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冷酷眼神。

  看到那个眼神,就算说这家伙才是死神我也能信服。

  「重演……是指?」

  札诺巴提出疑问。

  帕库斯对此却是哼笑一声。「反正你也不会懂的」,轻声地这样低喃之后,侧眼望向露台外面。

  「虽然看起来这样,但本王也是有努力过了。罢免了父王所任命的腐败大臣,并安排其他人。为了备战,也引入了佣兵。治安确实因此变差……但这也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着想。」

  帕库斯将背靠在露台的扶手上,用手指着札诺巴。

  「会允许兄长大人归国也是因为这样。会对兄长大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也是因为这样。这些都是本王自己绞尽脑汁思考之后得出的结论。老实说,本王虽然打从心底讨厌兄长大人,但也认同你身为神子的力量。」

  「本王子明白。陛下的苦心,已充分地传达给本人札诺巴。」

  札诺巴努力保持冷静说出了这番话。

  然而,这反倒激怒了帕库斯。他握紧拳头,以可憎的眼神瞪视札诺巴。

  「到底哪里传达给你了!本王的心情,根本没有传达给任何人!看啊,这个画面!」

  帕库斯以夸张的动作指向露台的另一侧。

  尽管叛乱军在城堡正下方升起篝火,镇上却没有一丝动静。

  城墙外侧,可以感觉到许多人的气息。他们烧着篝火,搭起了类似帐篷的东西。

  从这里放眼望去,仿佛首都正遭到大批军队包围。

  「明明有那么多的兵力,他们却丝毫没有镇压叛乱军的意思!」

  「不是这样的,陛下。那些几乎都并非士兵,只是一般百姓。而且还是一些来历不明的冒险者以及商人一伙。」

  「那又怎么样!本王遭到这个国家的一切排斥的事实依旧没有改变!」

  帕库斯把拳头敲在露台的扶手,奋力大喊。

  我只能不发一语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不能插嘴。必须由札诺巴来开口才行,我心中抱着这样的想法。

  「陛下,并不是这样。绝对不是所有人……」

  「哪里错了!现在不是也只有你们三个吗?你们明明可以带着大军过来的啊!却只有三个人!那边那两个,甚至还不是来帮助本王,只不过是你自己的护卫罢了吧!」

  「那是……」

  确实如此。我是反对来帮帕库斯的。说实话,西隆王国和帕库斯会变得怎样都跟我无关。我只是不希望札诺巴死去才跟来的。仅此而已。

  「没错!本王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无论付出多少努力,也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就算本王以为稍微拿出了一点成果,也会立刻事与愿违!白白浪费所有心血!每次都是这样!」

  帕库斯大声怒吼的同时,手接着指向洛琪希。

  「洛琪希!」

  被叫到名字,洛琪希顿时身体僵硬感到不知所措。

  「你还记得吗?以前那件事!」

  「咦?」

  「就是本王第一次学会中级魔术的那时!」

  洛琪希惊讶得瞪大双眼。

  「本王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学习!训练再训练!好不容易成功使出中级魔术的那时!你对本王摆出了什么反应!」

  「不……那个……」

  我以眼角余光瞥到洛琪希一脸慌张。

  她还记得这件事吗?还是说已经忘记了呢?这点我不得而知。

  「你叹气了啊!」

  「咦……」

  「对着欣喜地展现成果的本王,你竟然只是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

  「那声叹气就像是在说:『总算到这种程度了啊』,你知道这个反应,究竟伤得本王有多深吗!」

  洛琪希瞪大双眼,抿紧下唇。虽然有点出乎意料,难道她当时真的叹气了?

  那个洛琪希?那个每当我有进步就会夸奖我的洛琪希?

  「就算是这样!本王还是喜欢着你啊!在西隆之中,至少你还是愿意认同本王的人啊!所以后来,本王也为了吸引你的注意而不断努力!但还是不行!你总是心不在焉,根本没把本王放在眼里!还和不知名的男人以书信联络!这样有什么意义!既然努力也无法得到认同,那本王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思努力!而当本王不再努力之后,你竟然就果断放弃!用像是看着垃圾的眼神看着本王!之后的指导方式,就像是在表示反正本王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一样!到了最后,甚至像是对一切都腻了那样,离开了这个国家!」

  帕库斯粗暴地抓着自己的头。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当时的事吧,他眼睛充血,眼角也泛着泪水。

  「那……那件事……真的……很对不起……那个,我当时也……」

  「闭嘴!本王不想听你的借口!」

  洛琪希闭上了嘴巴。她的表情看得出来相当后悔。

  所谓的努力,是为了自己而做的。

  但是,我根本没有立场讲这种说教的话。

  至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得到了认可。只要努力就能拿出成果。虽说偶尔也会没得到成果,但不管怎么样,只要拿出成果就能得到认可。

  所以,我没有对帕库斯说教的资格。

  「够了……实际上,本王就只有这种程度。」

  这时,帕库斯突然浑身脱力。

  「王龙的陛下将西隆王国赐给了本王,然而却成了这副惨状。不论是谁都不认同本王为王,不论是谁都不愿意追随本王。不仅如此,甚至还帮不知是否流着父王之血的人,打着旗号发动叛乱。王龙的陛下赏赐的骑士们,也已经在这场混乱中丧命。王龙的陛下,想必也对本王感到失望吧。」

  帕库斯露出自嘲的笑容,泪珠扑簌簌地从眼睛滴落。

  「结果,愿意认同本王的,也只有班妮狄克特,只有她愿意爱着真正的本王。虽然她话不多,却会竭尽全力地对本王绽放笑容。」

  帕库斯声嘶力竭的呐喊,似乎连楼下也听得一清二楚。

  在篝火之中,开始听见了群众鼓噪的声音。难道从下面也看得见帕库斯吗?

  帕库斯看着这些,一脸生厌地这样说道:

  「喂,兄长大人……本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不清楚。只是,本王子认为将亲兄弟赶尽杀绝,是有点太过火了。」

  「也是啊。不过,要是其他兄长大人们还活着,肯定也会像这样发动叛乱吧。」

  「是……您说得没错。」

  但是,札诺巴这时却摇了头。

  「但是,不论是谁都会失败。只要加以反省,把经验活用在下次就行了!」

  札诺巴快活的声音响彻着最顶层。

  在这种时候也能发出这种声音的札诺巴,实在很了不起。

  「没办法的。毕竟本王不过就是这种货色,只会不断地让悲剧重演而已。」

  帕库斯缓缓摇头否定。他的举动与札诺巴十分相像。

  尽管两人的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却唯独举动有着共通之处。

  帕库斯抬起头,然后望向我的后方。

  「蓝道夫。」

  「在。」

  吓我一跳。不知不觉间,蓝道夫已经站在我的身后。

  死神就在后面。对心脏很不好。

  「照之前说好的去做,拜托了。」

  「谨遵吩咐。」

  「很好。」

  之前说好的是指什么?难道说,又要和死神继续战斗了吗?如果是的话,这个位置很不妙。太近了。没有一式可用就已经很吃力了,少说也得拉开一些距离再打,否则我没有胜算。

  当我如此心想的,下一个瞬间──

  帕库斯俐落地翻过露台的扶手,跳了下去。

  「啊……」

  这里是五楼。掉下去了。咦?

  他跳下去了?

  「呜喔喔喔喔喔!」

  札诺巴冲了出去。

  尽管铁定来不及,他依旧伸出手冲了过去。

  他抓住扶手挺出身子,然后直接扯坏扶手,掉了下去。

  「札……札诺巴!」

  我慌张地转身,从房间飞奔而出。

  帕库斯死在庭院。

  札诺巴跪在地上,茫然若失地抱着他的尸骸。

  「啊啊,师傅,快用治愈魔术……」

  札诺巴以茫然的表情这样说道。我从怀里取出了治愈魔术的卷轴,然后贴在札诺巴身上。或许是因为从五楼摔了下来,这家伙身上也有跌打损伤。

  「不是本王子,快对帕库斯……」

  「……」

  我不发一语地摇头。

  帕库斯已经死了。

  想必是从头部着地吧,死状非常凄惨。希望他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这样啊……」

  「嗯,很遗憾。」

  没想到他会冷不防就跳下来。

  不过,或许他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这么做。周围尽是敌人,之所以不从城里脱逃,说不定也是因为他认为不管到哪,都不会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想必他已经为了这件事烦恼了好几天吧。

  结果,他领悟到自己当上国王是失败的一条路。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寻死。

  「师傅……」

  札诺巴就这样抱着帕库斯的尸骸,仰望着天空。

  可以看见以美丽满月为背景的城堡最顶层。

  没有国王的城堡。只是个空壳。

  「本王子到底做了什么啊……」

  「……」

  「难不成,本王子到头来根本只是白忙一场吗?」

  「没有那种事。你也以你的方式努力了。」

  只是,那份努力没能让帕库斯了解。

  帕库斯虽然说希望受到其他人的认同,可是他却没有认同札诺巴。

  嗯,说穿了,他感觉根本没把札诺巴放在眼里。

  就算是这样,只要再多花点时间,他应该就能够明白札诺巴的用心吧。

  帕库斯认同札诺巴的那一天,应该也会出现不是吗?

  虽然我认为帕库斯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但就算如此,我会不会总有一天也能够认同他呢?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不知道。」

  札诺巴沉默了一阵子。

  后来,像是突然想到一样,望向了我的脸。

  「难道说,这也是人神那家伙搞的鬼吗?」

  这次并没有搞清楚哪个部分是人神动的手脚。

  到头来也没有出现自称为使徒的家伙。

  但是,按照原本的历史,帕库斯会经过一番淬炼,将这个国家转型为共和国才对。但这个未来却消失了。如果人神与这次事件有关,那就是促成了阻止共和国诞生的这个结果。或许人神的目的,从头到尾就只是要帕库斯的命。那家伙看得见未来。他说不定知道就算不直接下手,只要将帕库斯的精神逼到绝境,他就会踏上自杀这条绝路。

  不,这样做也实在太拐弯抹角了……

  就算这次与人神没有任何关联。回头想想,我第一次就是因为人神的指示才来到这个国家。据奥尔斯帝德所说,将来的西隆共和国对人神来说似乎就等同于眼中钉一样。而当时的结果,导致帕库斯被送去王龙王国。

  那么,显然人神打从那时就在设法解决帕库斯了。

  太失策了。应该要更仔细思考才对。

  我或许是因为太讨厌帕库斯,所以才搞错了优先顺序。

  「或许是吧。」

  「这样啊。」

  札诺巴轻轻地让尸骸躺回地面。

  然后,缓缓地吐了口气。尽管表情看起来要哭了,却没有流下眼泪。

  如果是我,肯定会哭吧。

  札诺巴在最后,喃喃说了一句:

  「回去吧。」

  我不再多问,只是朝他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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