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下邽孤女_我生活在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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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下邽孤女

  “人家小女有花戴,吾家家贫不得买,捡的二尺红头绳,给吾小娘扎起来.........”戏台上,扮演老父亲的太平公主的侍女,正在高高兴兴地在大年三十给自己的女儿扎头绳。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家的门就被万恶的世家的打手给踏破了,大年三十的漫天风雪中,他爹被活活打死,她被打手带走,只留下一根红头绳残留在地上。

  接下来,狞笑的女管家(太平公主手下的健壮的撼山妇饰演)就带着鞭子出现了,痛打了下邽孤女一顿之后,家里的小郎君让她趴在地上向牲畜一样吃饭,并且示意家奴打翻了她的碗.........

  此时灯光一暗,刚刚吃完饭挨完打的下邽孤女,就听到那句“今夜去家主房里侍寝”的冰冷话语,配合着打手脸上淫猥的笑容,下邽孤女脸上茫然和惊慌的神情,让人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恨不得砸翻那个狗腿子,救出那位可怜的下邽孤女........

  这一出别出心裁的《下邽孤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再演,那些画面就更加限制级了。

  不过接下来的画面,在场的观众怕是比剧中的演员更加熟悉........

  这不就是他们被抢走的女儿和妻子,那个被打死的,不正是他们的父亲或者二伯么,自己家里的田地,不是这样落入贵人家手里的么?

  贵人家里的情况如何,他们远比台上的人更加清楚。

  当然,给观众想象空间不是《下邽孤女》到这里就完结的最大意图,而是因为太平公主府的舞女们没有演出过这种新式“表演”,表演起来表示有些“难度”。

  就连真正的戏剧还要等到几十年后李九在梨园才能有,这个时代的并没有“戏”这一说,而且还加入洒落棉花营造满天飞雪,戏台上搭建木屋造型什么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些过分超前了。

  而有些“难度”的,远远不止这个原因——后面的情节,钱隆说什么都不敢再让李南“胡闹”了,为此,他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口称死罪。

  影射贵人,如果此“剧”一传开,怕是太平公主府面对天下世家的压力,也很难受。

  而且作为天下最大的世家,你编出这出戏什么意思,打着李唐的旗反李唐??

  关于这一点,显然钱西园比李南清醒,也吓得更加魂不附体,一副郎君你敢这样,我就敢一头碰死在这里的苦谏忠臣像。

  好吧,好吧,看来关于人民的思想改造和触动工作果然阻力很大,看着战战兢兢恨不得说你作死别拉着太平公主府的钱隆,李南也把手一挥,把下半部世家是如何压榨奴仆的血泪史锁入了抽屉,心想某天自己一定要演出下半部。

  而这出《下邽孤女》收到的效果,怎么说呢,符合预期又超出预期。

  在这个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时代,突然出现一堂带着“高质量”的戏剧,无疑是受到广大县民欢迎的。

  特别是这个戏剧还免费的情况下,最开始听说有演百戏的班子来的时候,不少县民都是激动的。

  然而第一批观众,来的全是那些城里的居民还有读过书的文人,穿越客想象中的,乡亲们眼含热泪拳头捏的死死的热烈情况并没有出现,只有称道演员跳得真好的。

  这不废话么!

  你想想,太平公主府的舞女,跳舞能不好看么,而且因为戏里的语言太过于直白和下里巴人,让一干意见领袖大摇其头,觉得简直不上台面。

  天下哪里有讲奴仆的戏??这不是动摇我大唐国本和儒家教导,那个下邽孤女身世可叹,但是其父欠债不还用女抵债是天经地义,可见其平日里也是个懒馋之人。不少人看过之后怒骂写这部剧的人——

  “其心可诛”!

  那种口吻,就跟后世有些精神资本家怒叱穷人穷是因为他们懒,活该,不注意提升自己一样。

  但是他们也得有时间啊.......光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生存就颇为不易了,哪有时间学习,提升,对于那些李南真正想迎来的观众来说,花一个时辰看《下邽孤女》,意味着自己少了一个时辰的劳作,说不定因此明日让家人饿肚子,然后生病........

  所以,最开始的反响虽然火爆,但是评价全是负面的,算是“黑红”吧。

  如果说李南是一个百戏班子的主人,下一刻就要思考自己的路线是不是正确,考虑要不要换戏或者换个地方演了。

  但是李南不是,财大气粗地他,大手一挥,给我狠狠地演!

  到田间地头去,到山村远镇去,给我不要钱的演,不仅不收钱,反而来看的还要给东西。

  这个架势,颇有些当年主流相声演员送表演下乡然后给老乡发鸡蛋一样。

  要不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呢,在李南发蒸饼的攻势下,送戏下乡的剧团得到了广大贫民的热烈欢迎和反响。

  他们先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来问这里发蒸饼么?得到准确答复后,当即得到了一个蒸饼后,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蒸饼放入怀里,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盯着台上,仿佛那是一个一个活动的蒸饼。

  李南很鸡贼,来看的都发三个蒸饼,不过先领一个,看完后凭借之前的那个蒸饼,可以再领两个。

  虽然造成不少人全家老小齐上阵,或者反复领取的,甚至还有不少乞丐混充里面,跟着戏班子就为领蒸饼的,李南也很大度的不计较。

  他愿意让他们占这个“便宜”,而且还心疼。

  不过此时的贫民还是很淳朴的,领完蒸饼就乖乖看戏,很少出现开头领了蒸饼就跑回家做事,等到散戏的时候再来领的。

  剧情一开始,这帮贫民脸上个个带着猥琐的笑容,死死地盯着台上舞女姣好的身段,柔软的腰肢,场面有些喧闹,而且还会叫好。

  可是对着剧情的进行,他们开始沉默了,不少人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等到散戏的时候,不少人呆呆地矗立,双眼无神地看着远方,甚至还有当场失心疯一样大哭的,场面一度混乱。

  第一次看到的人,不少入戏深的,演完之后毅然决然地不要发的蒸饼,说是给那位孤女留着,自己家里还有吃的!

  哪怕他看着蒸饼,嘴里不停的咽唾沫。

  由此可见,人民的内心深处,永远是善良的,哪怕在生活的重压下,还是散发着人性的光芒。

  想象当中的愤怒场景没有出现,当时这股悲怆和罕见的沉默,让李南更加满意了。

  于是他们走了一个又一个山村,不少舞女娇嫩的脚都磨破了,皮肤也变得粗糙,但是到了后来,不仅看演出的人十分用心,甚至演出的人也十分投入!

  因为她们也看到了自己,在饰演下邽孤女的过程中,不少舞女从木然,到害怕,最后再到全身心投入,让《下邽孤女》变得更加鲜活起来,就连扮演那位下邽孤女的舞女,在团里也越来越受到大家的尊敬和怜爱。

  仿佛就是她们的事情,就发生在她们身边一样。

  事实上,还真是。

  奴仆的生活从来都是充满血泪的,哪怕是太平公主府的。“高级”奴仆。

  到了现在,下邽孤女的那一帮舞女,已经不像是李南刚刚看到的那样,仿佛一个精美的木偶,带着标准的卑微笑容,被时代的丝线操控,不由自主地演出贵人们想看的表演,她们现在的脸上有了更多的表情,感觉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要不说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时代把鬼便成人呢?说得就是某个翻天覆地的伟大转变,给受苦的人带来的希望和巨大变革。

  演出一场比一场成功,观看者也越来越多,看完后的反应也越来越大,甚至出现不少人看魔怔了,跟着队伍走的,而且还会积极跟新观众科普,彼此落下一脸的泪。

  最出乎李南意料的,就是《下邽孤女》,受到了乡间小地主们的热烈欢迎!

  这不是李南命令下,地主们为了迎合“上意”做出来的,其实就是他们也是发自内心的欢迎,而且作为地主阶级,他们更明白这部剧的意义。

  此时的地主,跟李南想象中的地主不一样,或者说按照李南的标准,就是彻头彻尾的农民!

  在这个时代,全村有几头牛就算是不错了,而有几头牛的人家,差不多就算是地主了。当然是小地主,而不是那种大地主。

  这些中小地主,更接近李南心目中的农民形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里有牛有地,家里的儿子可以耕地,有点钱的送去读书,一年到头可以吃到粮食。

  而不是像一般贫民一样,半年的粮食半年的野菜,有些有钱的,扣扣索索攒了十几年,就去买同乡的土地,或者雇佣没有地的同村的农民,给自己耕地。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这句话其实很对,因为在这个税赋严重和生产力不足的时代,能够一年到头吃饱,而且还能剩下一点的,就算是地主。

  而且不少地主基本上都要亲自干活,对于田地里的活,他们比不少老农都擅长,而且有自己的诀窍。

  不然的话,他们怎么能成为地主呢??

  此时的小地主,就像是李南刚刚穿越过来时,那个村长家一样!当时他就抓了疑似“花和尚”的李南,想要李南给自己家耕地,还给了他半袋粮食。

  虽然他们又自私的成分,也狡诈精明,心肠也狠毒,但是很多地主就是贫民苦熬几代积累,在层层盘剥下,经过了兵灾,徭役,洪水,运气好才成为地主的。

  所以,对于农民的苦难和世家的可怕,他们感受更深,而且作为贫民和世家的中间阶级,活得谨小慎微,又略微见识过“世面”的他们,其实从这部剧里看到的,不少都是他们自己!

  或者说,曾经的自己。

  跟李南想象中的逼死佃户,强抢民女的地主老财大大的不同,此时不少“地主”在乡间名声极好,对待贫民也是极为宽和的,大家都信服!

  作为帝国生产系统比较靠下的一环,地主们一没有强大到可以鱼肉百姓的权势,二是农活繁重,不少农民自顾不暇,可用的人手少,所以他们给佣工的价格,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那些越来越向“准世家”发展的大地主们,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就连那个著名的周扒皮半夜叫.....不,半夜鸡叫的故事,其实也是子虚乌有,作为原型的周扒皮固然十分刻薄,靠着惊人的节俭和抠积累的大量财富,但是他是对儿女和家人刻薄,对待工人还是好的。

  曾在周家打过短工的老人说“农忙的时候,就去帮忙,好吃好喝不说,你还得给我工钱,不给工钱谁给他干,一天的工钱还能买十斤米呢。你不好好待我,我就不给你干。”他家老长工王义帧则说:“都说老头狠,那是对儿女狠,对伙计还行。没说过我什么,我单薄,但会干。老头说,会使锄,能扛粮就行。”

  而那个著名半夜鸡叫,则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有一年我在到黑龙江的火车上,正好遇见高玉宝,我问,大舅,有半夜鸡叫这回事吗?”他没吭声,说是这是文学创作的艺术性问题。然后又说,咱们这儿没有,不代表其它地方就没有。”

  说白了,封建时代的中小地主,靠着自己的“偏门”致富,其实也是拼命在这个带着枷锁的时代,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漏洞,用尽全力让自己活得更好一点而已。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坏人,只不过比起世家的压榨,他们现在没有能力,也不敢压榨乡亲而已。

  所以,显然对于下邽孤女感受更深的中小地主们,更是抹着泪热烈的欢迎剧团的到来,好吃好喝的招待。

  因为他们也有女儿被世家抢走,也有妻子被乡里的乡老糟蹋,家里的田地更是无端被霸占.......

  总得来说,演出是成功的,虽然收获的反响除了嚎啕大哭自哀其身,就是脸色木然若有所思,虽然没有振臂一呼,大家怒火如潮吧,但是这种沉默的大多数,反而更加让李南欣慰。

  就差一颗火星了。

  只要这颗“火星”一出现,渭南县的底层,就会燃烧起燎原大火!

  但是这颗火星,李南也早就准备好了。

  “腊月十二,就在县城之外,吾等最后演出,将上演后半部下邽孤女,届时还会发路费,汝等定要来矣........”

  每次演出完,就有一个人敲着锣,大声地喊出下面的话,重复多遍,直到最后一个人散去方停。

  腊月十二,所有看过的人都记住了这个约定的日子,而且随着《下邽孤女》越来越盛况空前,一传十十传百,就连不少没有看过的,就知道这一天县城外有“大热闹”!

  而这一天,就是李南的小高炉预计完工,准备召开赵家公审大会的日子!

  相信这下半部的《下邽孤女》,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啧啧啧,县里来了青天,孤女沉冤得雪,这不是古代戏剧最标准的团圆大结局???李南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大梁,看着趴在地上的赵家小郎君饿狗一样的抢食,对着旁边双目流出血泪的赵明礼说道。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有个古代“青天”的样子了。

  这次,他定要用赵家这杆“大旗”的鲜血,染红自己官袍,说不定能变成尊贵的紫色呢。

  顺便,也让渭南县上下也一片红好了。

  看着渭南县的地图,李南笑得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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