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_橘子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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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刘芬最后还是没有抢救回来。

  言辞是恨她的,那时候她发了疯似的每天都找上门闹,言父也是为了避开她才跟一辆大货车迎面撞上。

  现在她不会骂,也不会吵,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被一张白布从头盖到脚。

  医生说她死了。

  周渔是她唯一的女儿,要接受她死亡的事实,还要处理她的后事。

  别人家都在办升学宴,喜气盈盈,只有周家在办丧事。

  言辞看着周渔站在门口给人鞠躬还礼,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周渔三天没合眼,丧事结束后睡了很久很久,言辞几次都以为她昏迷了,她被叫醒后茫然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说,翻个身很快又睡着了。

  录取通知书送到家,她也没有打开看过。

  天晴了,周渔收拾刘芬的房间,枕头底下压着家里的银行卡和存折,写着密码的纸条上还有几句话:

  乖宝,妈拖累了你。

  如果还有下辈子,一定不要做我的女儿,做我的女儿太苦。

  刘芬没读过几年书,两行字写得歪歪扭扭,周渔看着纸上的铅笔字迹,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哭得那么伤心,外婆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也哭了。

  “我不应该对她发脾气,明知道她病了……她只是太害怕我离开她,却还对她大吼大叫。”

  “如果那天我没有吼她,她肯定不会喝农药。”

  言辞想说这不是她的错,然而简单几个字卡在喉咙里,一直到她离开白城那天都没能说出口。

  周渔走之前,送外婆去养老院,把用习惯的东西全都带过去了,养老院住了十几个老人,周渔每次去看外婆,外婆都是笑呵呵地问她明天还来不来。

  就算是市里的学校,也没办法每周都回家。

  言辞读了交大,但开学没能正常报道,晚了很多天。

  周渔的专业男生偏多,班里只有六个女生,她军训第四天晕倒了,名字传遍整个系。

  哦,就是那个站军姿晕倒了的女生啊。

  不好好吃饭导致被饿晕,挺像是为了逃避军训的小心机,提到周渔,大家都是笑笑就过去了,反而对言辞的讨论一天比一天多,他因为从很远的队伍跑过来抱着晕倒的周渔去医务室,成了新生里的红人。

  校医说周渔贫血,让她一定要按时吃饭,就算遇到再难过的事也不能这样伤身体。

  周渔虽然听着,但心里还在想晕倒后做的那个梦。

  她梦到他们所有人还在那个小县城,有写不完的作业和考不完的试,日复一日,枯燥沉闷。程遇舟捏着一支笔轻轻戳她的后背,悄悄问她要不要逃课,她说不要,他却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跑,躲过门卫大叔,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跑进了一片很大的橘子园,他摘了一个看起来特别甜的橘子剥开喂给她吃,她被酸得牙都软了,他笑她嘴角有口水,笑得很夸张,腰都直不起来,她本来觉得他很讨厌,可看他笑成那样也忍不住笑了,他忽然凑近,很近,伸出舌头舔走了她嘴角的口水。

  他是不是也在军训?

  南京这个时候热吗?

  她不知道,因为她有意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也换了新号码,除了同校的言辞偶尔会见到,其他人就像是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只要学校没有重要的事,周渔半个月回去看一次外婆,室友们的聚会她也很少参加,所以关系一般。

  “周渔,商院的言辞是不是在追你?”

  周渔摇摇头,“没有。”

  “他没有追你,那我就去追他了,”室友笑着说,“我可是提前问过你,到时候你不要说我抢你男人。”

  “不会,我跟他只是同学而已。”

  “原来你们是高中同学啊!”室友惊讶,立马热情地挽着周渔的手,“难怪大家都说他想追你,但又追得不明显,原来只是同学,那你可以跟我说说他的事吗?他好高冷,又很神秘。你把他的微信推给我吧。”

  周渔抱歉地说,“我不用微信。”

  “你怎么这么土,大家现在都用微信,很少用□□了,导员通知消息也都是先发在微信群里,你用手机下载一个微信,我晚上教你注册。”

  她只是说话直接,并没有什么恶意。

  周渔的自卑感是藏在骨子里的,在外人面前掩饰得很好,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泄露出来。

  她唯一保留的就是一个音乐软件的账号,那里面有程遇舟给她建的歌单,她像个偷窥者,只敢在夜里登录上去看,但那个歌单再也没有更新过。

  ……

  程挽月昏迷了十八天才醒过来,转到了南京的医院,钱淑也跟着去了南京。

  程遇舟除了上课之外所有时间都在医院,程延清在北京的学校,每周末都飞南京。

  程挽月是很怕疼的人,手上擦破点皮都能掉几滴眼泪,做穿刺那么疼,大多数人都很好抽出来,但她很难弄,一根四五十厘米的管子要在她身体里待很久,刚开始的时候,她在病房里面哭,程家人在外面哭,后来她不哭了,程家人还是会哭,哭得比以前更难过。程延清不信佛,他去庙里烧香,跪着磕头,说愿意用自己二十年的寿命换月月身体健康。

  她几乎每天都要抽血和输液,手背有很多针孔,皮肤一片一片的淤青。

  有一次程遇舟晚上在病房睡,她突然没有心跳了,抢救结束后,程遇舟一身冷汗,像是刚被从水里捞起来。

  开始做化疗,她的头发掉了很多。

  “我还想染头发呢,就是那种偏蓝的紫色,我喜欢的一个明星染过,好漂亮。”

  “没关系,以后还会重新长出来,”程遇舟一根根捡起枕头上的头发,摸摸程挽月的脸,“新长的头发又黑又漂亮,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最贵的发廊,想染什么颜色就染什么颜色。”

  “护士姐姐说,明天要做腰穿,是不是像做骨穿那样?上次就很难抽,”她说着话,往门外看,“程延清怎么还没回来?”

  半小时前,程延清出去买烧烤了。

  程挽月不能吃,想闻闻味道。

  “你睡一会儿,我去看看,”程遇舟给她盖好被子,走出病房。

  住院部整栋楼都禁烟,程延清在楼下花园,他抹了把眼泪,将打火机递给程遇舟。

  程遇舟也是在程挽月生病后才开始抽烟的。

  下过一场雨,梧桐叶落了一地,程遇舟沉默地抽完一根烟,打开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还是一样。

  程延清有通电话打进来,第一次没接,第二次才接,他一直没说话,听着电话那边的秦画抱怨他总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跑到其它地方。

  忍到忍无可忍,才大声吼了一句,“你他妈说够了没有?”

  “……程延清,你骂我?我说程挽月两句怎么了?她就是……”

  “程挽月是我妹妹,我就这一个宝贝妹妹!谁他妈都不准说她的不好!”

  程挽月生病的事,除了程家人之外,谁都不知情。

  她不想告诉其他人,程家人同样也不想,提到这个病,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没救了。

  卿杭每个月固定时间往程国安的账户里转钱,有时候是一条短信,有时候是一通短暂的电话,他没有问起程挽月,程国安也不会主动提。

  程挽月一直在病房,碰手机的时间少之又少,连周渔都不知道,言辞就更不用说了。

  “秦画,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刚才那些话里的任何一句。”

  秦画愣了几秒,程延清对她一直是有求必应,他为了她来北京,兜里有一千块钱能给她花九百九,自己只留十块钱坐公交和吃泡面,他对她够好,她才能说服自己再等等,娱乐圈是吃年轻饭的,她没有几年能浪费了。今天去试镜,负责人暗示她□□,她泼了对方一脸红酒,此时狼狈地流浪在街头,真的很需要他,哪怕只是抱抱她,哄哄她,他却又去南京了,他那个妹妹上个学而已哪有那么多事。

  “程延清,分手吧,我没有精力等你长大了。”

  “分手就分手!秦画,这次是老子烦了你!”

  “行,你说的,”秦画挂断电话,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程遇舟在旁边看着程延清发泄,等他静下来之后才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程延清抱着头蹲在花坛边,喉咙沙哑,“就只有十万分之三的概率,为什么偏偏是月月?”

  程遇舟回答不了。

  第二天,他去剃了个光头。

  程延清那么在意自己的头发,高三早自习都快迟到了他都要弄弄发型,谁要是摸他的脑袋,他能追半个操场。

  他也把头发剃了,进病房之前挤出笑脸,开心地喊月月。

  程挽月看着两颗亮得反光的脑袋,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护士姐姐在旁边打趣道,“现在帅哥都流行剃光头了吗?”

  程挽月骄傲地说,“我这两个哥哥从小帅到大,光头也很帅,追他们的人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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