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一章_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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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一章

  井上歉然道:“啊呀呀,对不住之至,猿王先生落手太重啦,不小心伤了咱们的贵客。唉,也怪不得这位兄弟心急,见义勇为,是敝人话没说清楚,惭愧,惭愧。嘿嘿,诸位既看到猿王的本事,想来也已死心,敝人只是想屈尊聘诸位为门客,大伙儿同舟共济,岂不美哉?”他的话听来虚头巴脑,实则自有一股强逼之势。孙承志听了有气,白眼一翻,转身不理,倏地又仰身倒纵,使出“移行换影”轻功身法,霎眼扑至井上面前,伸手猛抓他胸口。他这一招“声东击西”本乘敌不意,突施偷袭,向来是十拿九稳,不料井上下首坐着的洋人手臂一动,巨大的手掌已挡在井上身前半尺处,孙承志若再进数寸,手掌便要给他捏住。

  孙承志一吓出了身冷汗,忙半空里收势含劲,借一招“怀中抱月”的半式,错开手臂,继而“二郎担山”、“拉弓式”、“脱靴转身”、“师师观纹”,把一路巧打连绵的“燕青拳”使了出来,脚下纵跳如飞,直至使到“让步蹬虎”、“退步收势”,把一路燕青拳打完,方才脱出金毛熊王那一掌的笼罩,间不逾寸,险到了极处。承志腰带一紧,使一招“海燕掠波”,身子跃起,再向井上撞去。金毛熊王见他一意孤行,硬是要擒贼先擒王,面不兴波,身躯微微一扭,左掌往外穿出,“毒蛇寻穴手”往他小腹击去。孙承志向右避过,右掌疾向对方肩井穴插下,左拳去路不变,还是打向井上胸口膻中穴。金毛熊王不避敌指,右掌从左臂下穿出,一招“偷云换日”,上面左臂遮住了对方眼光,臂下这一掌出其不意,险狠之极。

  孙承志只得收回左掌,左臂一沉,手肘已搭在熊王掌上,右手食中二指骈刺其肩井穴。噗的点实,承志却忽觉手指剧痛,指骨也似要折断了,而熊王居然浑若不觉,猝然间双掌合拢,“韦护捧杆式”猛劈承志双颊。孙承志面颊畔登时立觉两面气墙像夹板一般,猛袭而至,势在将自己脑袋夹瘪,非同小可。他顾不得指尖痛彻心肺,借指尖点在熊王肩头之反撞力,身子遽而后仰。洋人巨掌擦面掠过,啪的一声相击,掌缘相去承志鼻尖不过半寸,堪堪避过。

  孙承志身经百战,悍勇无匹,丹田一口气转来,身子一挺,猱身复战,拳风虎虎,足影点点,施展“罗汉伏虎拳”,打得片刻,突然一声大吼,恍若虎啸,四座风生。他打一拳喝一声,威风凛凛,宛似一头大虫,便在纵跃翻扑之际,突然左掌竖立,成如来佛掌之形。曹立俊看得暗自佩服,心道:“这罗汉伏虎拳打得够通透的,拳法中包含了猛虎罗汉双形,猛虎剪扑之勇,罗汉搏击之巧,神意使得淋漓尽致,好拳,好拳!”

  对面余人纹丝不动,单只金毛熊王曲肘竖肱,毋庸顾盼拟合,信手而应,见招拆招,纵横前后,悉逢肯綮。他巨手粗指,大开大合,劈刺截扫,小巧腾挪、撕夺截打,招式繁复精微,妙招跌生,与承志中正的拳法斗得难解难分。洋人右手以大擒拿手化解承志进攻的招式,左手食中两指相并,以指代刀剑,平膀顺肘,斩削砍剁,越斗越是凌厉。“十万横磨”、“进步提篮”、“电照长空”、“白露横江”、“灵猫扑鼠”、“善泳溺水”、“平地覆车”、“壮士断腕”……出手既快且狠,看得曹立俊眼花缭乱,目不暇给。孙承志屏虑凝神,使出浑身本事,居然自抵得住,一套拳罢,托的跃起,左手擎天,右足踢斗,巍然独立,俨如一尊罗汉佛像,更不稍有晃动。

  熊王亦收招罢斗,坐得端凝,井上拍手大赞,塔尾也鼓掌相贺。承志“呸”的一啐,戟指熊王沉声道:“若是我有暗器在手,你这贼厮鸟早便没命啦!”井上讶然道:“哦?先生良贾深藏若虚,佩服佩服,熊王,你看如何?”熊王大马金刀地道:“中国武术不过尔尔,殊不足畏,随便他用甚么,我自接得。”井上拍手道:“好,今日难得一会,主随客便,该当抑己从人,满足孙先生的要求!塔尾君,去将先生的鹿皮囊取来。”忽又转头对塔尾道:“哦……还是将三位贵客的随身物什全归还了吧。再取活血散金疮药来,给受伤的客人敷治。”塔尾躬身后退,出室取物。

  孙承志回转身,见曹立俊已在替张承德检视伤口,但见银白猿王这一抓入肉四寸,血流不止,但似猿王手下留情,下手之瞬间避开了紧要经脉,因之伤虽重,却也不致命。过了半炷香的时分,塔尾后跟着十来名黑衣大汉回转来,十多人又拿箕帚,又洒黄沙清水,人多手快,三下五除二,便将地上呕吐的污秽和血污,洒扫一清。塔尾取出刀圭伤药,替承德敷药包扎,又将三人身上搜出的私物,悉数物归原主。井上微笑拍了三下手,诸黑衣人陆续出圹室,隔了盏茶工夫,黑衣人又返入来,端桌搬凳,竟在众人面前铺设起了筵席。

  须臾铺罢,井上邀孙、曹二人坐下,三人既入虎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不怕与日人周旋到底。当下承志抱昏迷未醒的承德躺在身侧,与曹立俊并肩坐下。黑衣人转眼流水价端上来干果蜜饯,曹立俊定睛看去,那干果是荔枝、桂圆、大枣、银杏四样;还有玫瑰金桔、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肉干、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子六色蜜饯。他心下暗惊:“不想这东洋鬼子排场好大,单这果子蜜饯就考究得紧,既显他于中国饮**通,又炫出手之豪阔,不知后面的小菜饭食又是怎般大排场。”却听井上笑吟吟道:“戋戋小点,不成敬意,诸位贵客将就品尝。”孙承志心底纳闷:“我跟大手鬼交过了手,这厮怎的平白无端的就说话客气了?遮莫有诈?不可不防。”曹立俊吃了几枚蜜饯果子,讶然道:“这果子做工精细,味道适宜,满口生津,我在日怎的不见有这般福利?”

  井上哈哈大笑数声,揶揄道:“那是敝人怠慢兄弟了,哈哈哈……”曹立俊面皮紫胀,自知找了个没趣,撇撇嘴。果子吃了一会儿,又上来几个小菜,先后是花炊鹌鹑、炒鸭掌、鸡舌羹、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酱蹄子,孙、曹举箸一尝,皆是名家手艺,暗自惊服。两人饿了多日,黑衣人木盘端上两碗白米饭,两人狼吞虎咽,就着小菜倒下肚。吃完又叫添饭,两人各吃了四、五碗,直吃得盘子见底,肚腹胀得滚圆,方才歇手。

  刚搁下碗筷,众人眼前一花,灯影里霞光五色,分外炫目,但见鬼面狐王走进来,俯身凑嘴在井上耳畔一番低语。井上听罢“嗯”了一声,脸上笑意顿敛,侧声与熊王、猿王低语交谈,因说的都是洋话,孙承志虽听得见,却是一句也不懂。过了一阵,忽听猿王全身发出格格之声,初时甚为缓慢,后来越来越密,犹如大锅炒豆,豆子熟时纷纷爆裂一般。听声音是发自人身关节,他身子却纹丝不动,耳中听井上之言,全身关节居然自行作响,孙承志听得背沁冷汗,一股凉意直透到心里,暗道:“这猴子妖怪面孔呆板,一身上乘奇门内功好生了得,委实非同小可。”

  骨节声音繁音促节地响了良久,井上话似说完,停口注目三王,猿王关节之声便渐渐又由急而慢,终于停息。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面上肌肉口鼻僵硬如木石,直是个死人头装在活人的躯体上。他坐着时不怎的,乍一站起,曹立俊目光与这张脸孔相触,登时一阵凉气从背脊上直冷下来,不敢再看,立时将头转开,心中怦然不宁。

  井上与诸人商议了片刻,转头对孙承志道:“先生神技,容后再演,目下有点儿庶务须得敝人去去,少陪勿怪。”曹立俊抢道:“无妨,无妨。呵呵,尽管去吧,咱们吃吃喝喝,等你便是。”井上神色间一凛,长脸一板,轻轻“哼”了一声,招呼三王拂袖急走,留下塔尾相陪。孙承志假意喝酒,眉梢眼角尽留注塔尾身上,他想乘此时良机,俟机偷袭塔尾,再觅路出去,但转念:“井上老贼既坦然留他一人看守咱们,料是个高手,可看他举手投足,似没甚武艺,遮莫深藏不露,倒要谨慎,莫走了眼,横遭其辱。”他以目向曹立俊示意相询,曹立俊微微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塔尾底细。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姑且吃喝,假意周旋。

  塔尾倒是埋头吃喝,不拿正眼看他们,孙、曹心底更没了底,一时圹室内静悄悄的,沉闷欲死。圹室在地下,外面的声音传不入来,他们也不知道这班凶神恶煞究竟何事倾巢而去,疑团重重,百思不解。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圹室外甬道脚步声细细,鬼面狐王一身七彩华服,又转回来,与塔尾低语了半晌,一边说话,一边朝孙承志三人指指点点。

  说罢塔尾霍的站起来,迈步朝三人走去,孙承志见他面色不善,警然喝道:“你想做甚?”连喝了三、四遍,塔尾板着面孔,一言不发,脚下不疾不徐,踏步而来。孙承志自不跟他客气,眼看来势不善,他抬手便射出两枚袖箭,上打“云门穴”,下打“太赫穴”。塔尾翻过左手,食指与中指挟住一箭,无名指与小指挟住另一箭,喀喀两响,两枝短箭折成了四截。承志见他如此功夫,心下骇然,塔尾甩手掷箭于地,弃如敝屣,身形一晃,猱身欺近。

  孙承志见他来势太快,身子往椅背一靠,陡然间飞起左腿,足心朝天,踢向塔尾心胸,这一招叫做“怀心腿”,出腿如电,倏忽过顶,极为厉害,实所难防。曹立俊见了他的招式,心下暗赞:“外家技击有言道:‘拳打三分,脚踢七分。’又道:‘手是两扇门,全凭脚踢人。’承志这一脚稳准狠,暗合此意,造诣非凡,良有以也。”足将及体,塔尾脚下忽地一滑,身子斜斜地倾侧,堪堪躲过这一脚,身随足移,已站在张承德脚边。他长臂一伸,俯身下击,迳拿承德的面门“印堂穴”。他这一抓劲风嗤嗤,见势裂木如腐,非同小可,张承德受伤兀自昏迷,虽大祸已在眉睫,他要动弹一丝一毫,也是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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