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_袋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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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杨惠芳一见了儿童,女儿家的情怀顿时涌上来,好言道:“阿姨,别怕!孩子们,别怕,别怕,我们是好人。我们的朋友被这里的人抓来了,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是来找她回家的。”那女佣也吓得手脚发颤,碍于孩子在侧,她只好硬着头皮遮护他们。此时听惠芳说得温软,心头松动了不少,但兀自戒惧地紧紧握着熨斗把手,半是警告半是自己宽慰自己:“你们可别乱来啊,这些小孩儿是索洛蒙列夫的儿女。你们要是不小心伤了他们,他们的父亲可是个大流氓,迟早要报仇的!索洛蒙列夫先生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两个女孩儿吓得直往后缩,几乎要钻到沙发底下去了,那个小男孩儿倒是胆大,听惠芳说话动听,突地从女佣背后蹿出来,溜冰鞋的小轮子咕兹咕兹响,大声叫:“我知道那个大姐姐被带到哪里去了,我知道!我带你们去吧!”索洛蒙列夫从小便让自己的儿女学习中文,因尔三个小家伙中文像俄语一样熟稔。

  杨惠芳迎上去,轻轻抱住男孩儿,在他额头上波的亲了一口,勾起食指在小孩儿生了几点雀斑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不信道:“你怎的知道他们把大姐姐抓去了哪里?”男孩儿挠挠头,但坚定地说:“我亲眼看到的,安东尼叔叔他们把那个中国姐姐带到了密室去啦!”小孩说话结结巴巴,但语气却甚是坚定。说着,小东西两条小腿像鼓槌一样,绵密地踩着地毯,蹒跚地朝屋中北首咕兹咕兹地溜去。

  狐王浑不拿小孩儿的话放在心中,眼光在屋内一扫,便道:“咱们跳窗吧。”杨惠芳吓了一跳,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颤声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么高的跳下去,哪里还有命在?”她探头往窗下一张,急忙缩回头来,手轻抚胸口,脸上吓得如纸一般苍白。

  张承德将崔小红的情由择要告诉狐王,诉罢往窗外探首顾盼一遭,缩回身来时,愕然见小孩儿娇嫩而细小的手指指着身前墙壁。小孩一脸认真地说:“他们都到这里面去啦!”惠芳心有余悸,嘴唇发颤,听到小孩儿呀呀之言,根本不信:“小朋友,别瞎说,人又不会穿墙,墙壁里面怎好走人?撒谎的不是好孩子,撒谎的孩子没有糖吃!”

  谁知两个小女孩儿此时也壮着胆子从沙发下爬出来,脚下轮子咕兹咕兹,一齐跑到弟弟身畔,同声附和道:“弟弟说得没错,那个大姐姐就是被抓到这里面的密道去啦!”那个女仆已自放下了熨斗,走到西首的钢琴前,将钢琴畔一辆儿童自行车扶起来,往孩子们面前推去,她也说:“墙壁是假的,那是一道暗门,机括在墙上。”

  张承德闻言半信半疑地沿四壁摸索了一番,想寻找有无复门机关,忽尔在墙壁上到处敲打,每一处都极沉实,一直摸至头顶一尺的角落,用力一掀,轧轧怪响,狐王和惠芳一齐睁大眼睛看过来。只见承德所按之处,墙壁上现出一扇小门,往里翻转,仅可容身。原来张承德精通黑衣会诸般五行生克、机关之术,推究其暗窟隧道,自是随手拈来,不须女仆明言,三下五除二,一寻便着,十拿九稳。狐王、惠芳不禁一齐移步过来,张承德招呼道:“你们跟紧些,后有追兵,咱们不管前面是虎穴龙潭,只往前去,说不定这小门彼端,便是另一条出口也未可知。”三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承德说罢头一低,便隐入门内,二女亦步亦趋,紧跟而入。

  女仆拉住孩子们,脱下他们脚下的溜冰鞋,诱引孩子骑脚踏车玩儿,方才吸引开他们仨的好奇劲儿,还说:“宝贝们,我在厨下煨了牛肉汤,泡了焦三仙,咱们去吃吧!谁来帮我拿勺子?哪个来帮我取盘子?”女孩儿说取盘子,男孩儿嚷着去拿勺子。惠芳临行向小孩儿挥手告别,夸他们是好孩子。三个孩子欢声高兴,乖乖的不再跟来。慧芳暗自道:“没想到,坏人的儿女竟这般可爱,这般听话懂事儿。希望他们长大后,莫跟他们的爹学坏才好哩。”

  门内是条暗道,四下阴沉,只从前方隐约透进来一些光亮。这条暗道恰是经过三一五和三一九房间,想是先前崔小红经过暗道之时,抻臂踹腿,抵抗抻拒。虽未逃脱敌人的魔爪,但在暗道里弄出响动始终回荡在三一五和三一九房间之间,因隔着墙壁,张承德他们就只闻其嘈,不见其人。三人脚下贴地,慢慢捱向前,脚步声虽轻捷,但撞在四壁狭促之空间,还是回音阵阵,颇扰人心。那女子尖叫声时断时续,但果然随三人前行,叫声听得越发清楚,三人提心吊胆,幸喜越往前走,光线却是越强,承德喜道:“看来对面便有出路,三个小孩儿没撒谎。”言下,那尖叫声突然拔高,继而嘎然而止,四壁沉沉,静得出奇。

  三人心头一紧,心知不妙,可谁也不敢说出来,屏气凝息,加快脚步。甬道通向一扇小门,三人走到门前,承德探手一推,此门也没锁,三人出门便到了一条狭廊,迎面又是一扇真皮包裹的隔音门。那门把手的圆球上镀金灿然,甚是气派,承德握住一拧,却已从内反锁了。

  张承德压低声儿对二女说:“退开,小心了!”狐王拉着惠芳退后两步,承德飞足踢去,咚的将门上踹了个窟窿。不等他二次起脚,门内忽有人开枪,砰的一声,子弹打偏,钉在门上,承德已闪身背靠门侧的墙壁而立。门内传出一个苍老的洋人的鬼话,叽里咕噜,一句也听不懂,想是在喝问三人来历。

  三人默不作声,狐王将惠芳拉到门边另一侧墙壁,朝承德做了个手势,腻声腻气地朝破洞内说道:“先生,别开枪,别开枪,吓死我啦。底下的大爷们让我来伺候先生,先生怎的没来由的瞎生气,肝火太旺,对身子可不好啊。”她说的是英文,门内的洋人听了她逼紧嗓子娇滴滴的说话,浑身的骨头也酥了,忙语声转柔,陪着小心道:“啊,好姑娘,莫怕,莫怕!我这就来给你开门……”乘洋人分神,承德气冲肩头,一招“羚羊抵藩”,以肩破门而入。那洋人已走到门前,不遑承德突如其来,被他一把掐住脖子,跟手胸口“神藏穴”一痛,半身酸麻,再也叫不出声儿来。

  狐王和惠芳一见洋人,同时“啊”的大叫,一齐掩面转身,羞得面孔通红。原来却是这洋人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承德一拳打在洋人的大鼻子上,鼻梁喀的折断,鼻血如瀑般淌下来,眼泪也跟着哗哗而下。承德又在他“少海”、“通里”、“神门”、“少冲”等手少阳心经诸穴一一点闭;又点脑后“强间穴”、“脑户穴”,继而“风府”、“陶道”、“身柱”……将督脉三十个大穴尽行封固。

  不一刻,他点完穴位,顺手从沙发上扯了一幅沙发罩,裹住洋人的下半身,移步入内室。内室宽敞,而室内器物凌乱,东一个绣花枕头,西一块碎瓷片,满目狼藉。室北首一张席梦思大床,罗帐低垂,而朝外的半副工细的珠罗纱帐已给扯落,堆叠在地。床上被褥破烂,鹅毛纷飞,恍如下雪。白茫茫之间,承德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光身露体,陷在破絮之中,脸青唇白,已然晕去,生死未卜。

  承德急于救人,也顾不得遮羞,揭开罗帐,扳过女子脸庞一看,认出正是失手就擒的崔小红。狐王和惠芳跟来,乍见之下,同声尖叫,狐王伸手掩住惠芳的眼睛,再细瞧之。但见小红面颊肿得犹如熟烂了的桃子,嘴角血迹殷然,浑身雪白粉嫩的胴体,青一块紫一块,乌青不下数百处。下体之间隐隐有殷红的血液,狐王扒开她两腿检视,原来小红已自遭辱。狐王不忍猝睹,掩面奔出,飞足便在赤裸的洋人胸口“阴都穴”狠狠踢了一脚。

  洋人给踢得自昏迷中醒转,双目醉醺醺般翕张,狐王劈头盖脸地痛骂,直骂了小半刻钟,骂得洋人狗血淋头。张承德目睹朋友惨状,似焦雷轰顶,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怔怔的一言不发。杨惠芳心下害怕,浑身颤抖,又恐他窒气伤身,走上去拉住他的手,颤声相慰道:“大哥,莫难过,咱们替小红姐姐报仇!”承德眼眶中充满泪水,醒过神来,轻轻捏一捏惠芳的手,一抽而出,晃身窜至洋人面前。

  他见洋人颌下微须,头上顶秃,贼眼骨溜溜,认得是法租界捕房总监法伯迩。他眼中如要喷出火来,想起洋人的诸般恶迹,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底起,捏紧老拳,一拳又一拳,打在法国佬的头顶,打一拳骂一句:“王八蛋,我操你十八代祖宗!”打一拳骂一句:“畜生,老淫棍,老毒虫,我要你的老命!”打得七、八记,法伯迩已然脑浆迸裂。承德胸中恶气难消,不停手地猛砸,越打越狠,犹如上了发条的机械,又砸了十来拳,洋人的两颗黯然的蓝眼珠子,托托从眼眶里跳出来,滚在厚毛绒绒的地毡上。

  狐王任他砸打发泄怒火,返回小红身畔,搭其腕脉,脉息微弱,几乎难得一颤,再伸手去搭颈脉,才确认还有活气儿。她心下一喜,招呼道:“惠芳啊,来,过来搭把手。承德,替我护法,小红还有救。”她跟惠芳一齐扶起小红的身子,让她盘膝坐好。狐王调息半晌,伸指如电,快速无伦地连点了小红督脉三十大穴,自灵台穴以下,至阳、筋缩、中枢、脊中、悬枢、命门、阳关、腰俞以至尾闾骨处“长强穴”,她手指电光石火般连连颤动,便如书法中的颤笔,疾如星火,气吞牛斗,惠芳感到小红的身子渐渐发烫。

  狐王又点了她五枢、维道、环跳、风市、中渎以至小腿上的“阳陵穴”,腰腿穴位一一点到位,小红下体已不再流血。狐王继而按摩她任脉二十五个穴位,出指极缓,额头上汗出如浆,头顶冒出白气,越冒越多,白雾蔼蔼团团笼罩头畔,犹如蒸笼一般。任脉点完,轮到阴维一十四穴、阳维三十二穴,俱是五指成锥,猛力点下,狐王面孔胀得通红,不一会儿已自呼呼气喘如牛。

  这八十个大穴点过,已耗去半个时辰,门外脚步杂沓之声跫然,激荡甬道窄壁之间,回荡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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